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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湘夫人》想到的比较阅读问题
《湘夫人》是楚辞中的代表作之一,借由神人的思慕展现情怨的主题,屈原以其独到的艺术表现力对传统题材进行了润色与加工,使之成为脍炙人口,传诵千古的文学经典。
因为流传久远且楚辞本身地域性的问题,今天我们在重温经典的时候会遭遇很多障碍,比如词汇、手法等等,特别是阅读族群渐渐趋于大众化,平常的读者对一般的通俗(并非贬义与狭义)作品较为肯定,而对楚辞这样的被很多阅读障碍包裹的经典大都无动于衷,久而久之甚至会发出质疑与贬低的声音。
如此对楚辞是不公平的;从事与古代文学有关工作的人应该努力为楚辞的尴尬境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尝试还原楚辞的本来面貌,使之重现光彩。
我大概在去年的冬天给高中的学生讲了《湘夫人》,其中小有所得,边回忆便写些文字出来吧。
在西方的文学阅读理论中有一种叫做“比较阅读”的方法。它的初衷大概是通过将某些具备相同因素的文学作品进行共性与个性的比照,从而在共性的地方总结出规律,在个性的地方开启新的研究领域或方向。这个方法针对于某些特殊要求下的阅读有着较好的效果,也许有人希望从时间和空间相隔较远但主题相近的文学作品中找寻总结性的规律,或者从同时期不同主题的文学作品中感触时代的气息,更或从同一作品中不同人物或者情节的乃至细致描写等探索微妙的构建,于是有人可能把东方朔和浮士德、贾宝玉和孙悟空、武松和林冲放在一些角度上去比较因之得出的结论是丰富多彩的,而且往往启迪人的思想。
鉴于“比较文学”阅读方法的这些优点,我觉得依这个思路似乎可以为楚辞的阅读提供一点帮助,于是我选择了在中国古代诗歌范畴内,跨越时间,在语言细节上讲《湘夫人》中的某些字句与后代诗歌进行比较,从而得出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结论,以证明楚辞的源头地位。
比较的过程即是讲课的过程,教法上的事我不赘述,而直接把根根据和结论记录下来: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湘夫人》)
无边落木萧萧下。(杜甫《登高》)
通过比较我们会发现,杜甫诗中的境界即是屈子在千年前文中营造的,个中萧瑟零落寥廓壮丽如出一辙,唯独在措辞上杜甫做了变化,但质地不变。杜甫在学屈子。当然,这算不得偷,因为文学作品本就是私生子,这种良好的继承恰是中华文化赖以传承几千的与优秀传统----发掘、继承、演绎。
那么我于此处得出第一个结论:
从楚辞开始的中国诗歌为后来的诗歌创作打造了硬朗的“诗性”的骨骼。
后世的很多作品到处可见这样的端倪: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湘夫人》)
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陶潜《归去来兮辞》)
在远眺与俯身之间,我们依稀在江皋野际瞧见一位峨冠博带的游吟骚客,他讲全部深情毫不保留地寄予自然山水,凝望中一片痴心化于流水,通透灵动。
而《归去来兮辞》中的陶潜简直就是屈子在东晋时代的投影。
概言之,是自然赋予诗人先天的性灵,又终作为他们的归宿而慷慨收留这些飘逸的浪客。仅从文学的角度,我认为:
楚辞为后来的文学创作布设了人与自然相交合而引起深远、宏大的思考的情境。
另一处:
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湘夫人》)
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王勃《滕王阁序》)
屈子浪漫的最高境界就是“天人合一”,准确地说是“仙人合一”。在他的诗的境界中,人和仙并没有太大的距离,只要以至纯至真的性灵去沟通,人便可以一瞬跻身于飞升遨游的行列之中,享受无上的快乐。所以,在屈原的作品中我们总是能在云蒸霞蔚中看见飘渺的众神,熙熙攘攘地往复于天地间,至美至乐。
我倒不敢说王子安一定是学了楚辞的“如云”,也许这样的修辞在他之前就有很多人已经用过。但是作为重要的中华文学源头之一,楚辞中的修辞以及其中镌刻凝注的情感与境界已然为古代文学所认同并效仿,那么当我们读到“胜友如云”的欢娱场面时,如果能主动地联系到九嶷山上而来的仙侣欢愉盛况,那么是否可以使诗文的解读尽善尽美呢?当然可以,而且十分必要。于此,我得出最末的一个结论:
从楚辞开始的文学创作为后来的诗歌写作奠定了精致、奇幻、瑰丽的修辞习惯。
综上所述,在比较阅读方法下的楚辞是鲜活的、生动的、独特的、可持续的。关于这种方法的探索与尝试不知前人是否已然为之,我个人的一点拙见与大家分享,希求各位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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