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服饰探微(人教版高二必修)

                                

王熙凤出场是《林黛玉进贾府》的一个重头戏，曹雪芹浓墨重彩，细细写来：
“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这段服饰描写的作用，似乎已成定论。人教版《教师教学用书》这样分析：“……在服饰方面，选取头饰、裙饰和服装三个要点，极力铺陈王熙凤集珍珠宝玉于一身的妆扮，暗示她的贪婪与俗气，从侧面反映了她内心的空虚……”
其他教学参考资料也多以此为依据进行阐发，将王熙凤贬得一无是处。我认为，这种分析偏离了曹雪芹创作的真正目的。
《红楼梦》第五回写贾宝玉在太虚幻境翻看金陵十二钗的“终身册籍”，看到王熙凤的册子画着“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凤”。其判词曰： “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 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曹雪芹称她是“冰山上的一只凤”，又说“都知爱慕此生才”，对她是与另外十一钗一样，饱含同情怜惜之情的。


参考中认为王熙凤穿衣大红大绿，俗不可耐。她出身贵族之家，耳濡目染，鉴赏力至于这么低下吗？
《红楼梦》中还有两次她浓笔重彩的肖像描写。一次是头回接待刘姥姥时，“王熙凤家常戴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花袄，石青刻丝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袄和裙是一对姐妹色，配上紫貂皮毛罩，石青披风，色彩配合得既协调又透出富贵娇艳，明示着掌权者的高贵气派。  
另一次是与尤二姐正式交锋时，只见她“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她一身素服，连青缎子上掐得都是银线，既表明有孝在身，又显示她心如冰霜。她笑吟吟上门亲迎，恶狠狠暗设陷阱，赚尤二姐进了大观园。这套素装银饰的色调，在渲染气氛和刻画性格上发挥了独到的作用。 
我们还能说王熙凤不会搭配服饰吗？
王熙凤也是个美人，但与林黛玉的“柔美”和薛宝钗的“娴美”不是一个路子，她是“俏丽”。第一次出场的服饰，与她本人风格相得益彰：紧腰身的袄是大红色，外罩的褂子是淡灰绿色，下面系的裙则是青绿色，再配以浅黄绿的宫绦，玫瑰色的玉佩，多么俏丽风骚！
与之对应的是，稍后出场的宝玉一身行头不次于王熙凤，“头上戴着束发，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
列出他的服饰颜色，“二色金”“大红”“石青”“青”“金”，我们就发现，这几样颜色与王熙凤的“金”“赤金”“大红”“石青”“豆绿”“翡翠”大为相似。而参考书对贾宝玉这身打扮的评价则是：穿戴整齐不俗，绣金线图案的大红箭袖高贵典雅，罩上石青倭缎褂又不显得张扬，再束五彩丝宫绦点缀，加上头上的金色饰额、足下的青缎靴，真是色调和谐，高贵大方。
相似的颜色组合，在王熙凤身上是俗艳，到贾宝玉身上，就成了高贵。依这样说，作者不是通过颜色描写人物，倒成通过人物描写颜色了。
至于珠光宝气，贾宝玉也是一身珠宝，如嵌宝紫金冠、二龙抢珠金抹额、五颗大珠、金八宝、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不比王熙凤少，倒还显得多，这说明什么？不就说明贾府中少年公子的富贵吗？王熙凤满身珠光宝气，不过是富家少奶奶应有的穿戴，并不说明她性格怎样，曹雪芹只是借此写出贾府的奢华与人物的雍容华贵罢了。
2009-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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