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鲁迅小说中的“死亡”

　　浅析鲁迅小说中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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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乎每个作家在他的作品中都会蕴含某种感情基调，这种感情基调主要表现在他作品中的一些关键词上。鲁迅也不例外。要探究鲁迅作品中的关键词，我们可以从他写的两篇重要的序言中取得：《呐喊自序》和《俄文译本〈阿Q正传〉序及著者自叙传略》。阅读这两片序言，我们可以发现其中的这些关键词：寂寞、沉默、麻木、无聊、忘却、死等。仔细看来，死是一个中心扭结。在具体的作品中，这个词称为“本义”，衍生出一系列与之相关的词，这些词围绕着它进行向心或离心的旋转或扩延。

　　?为何在鲁迅小说中我们会时常透视到“死”，探究开来，可以说，鲁迅从小一直就被死亡意念所缠绕，他一生都在感受、触摸和思考死亡。他在死亡的阴影下成长——他的祖父因牵扯上科考贿赂案子被判了叫“斩监候”死刑，父亲忧愤成疾，久治不愈。于是，同死亡争夺亲人成了周家人的日常生活，每年花大笔钱为他祖父上下打点，疏通关系，为他父亲买药治病。这成了鲁迅早年最深刻的记忆。后来，父亲去世，他“求学南京，学洋务”，这条路是被社会认为是一种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选择的道路，他们只得将“灵魂出卖给鬼子”。所谓的“走投无路”就意味着绝境，将“灵魂出卖给鬼子”则意味着与“鬼”打交道。所以。像鲁迅这种“走异路，逃异地”的人就被人认为是走上了一条不归的“死路”。可以说，鲁迅起初是一位中国传统知识分子，他没有继承自身“固定”的职业——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反而转向医科，目的就是学医归来，救治像他父亲一样的被误的病人。从这个选择里，我们看出鲁迅对于现代科学的信仰，对于鲁迅来说，现代医学将成为“肉体死亡”的对手。

　　?然而，还有一种死亡是现代医学无能为力的。

　　?《祝福》是鲁迅的代表作之一，它是一篇揭示中国妇女悲剧命运的小说。主人公祥林嫂一生都在苦苦挣扎，其结果，却在别人年终“祝福”的鞭炮声中死去，死了还被地主阶级诬蔑为“缪种”，鲁四老爷说：“不早不迟，偏偏要在这时候，——这就可见是个‘缪种’”。从根源上说，祥林嫂是被黑暗势力吞没的，是黑暗的封建制度，残酷的封建礼教所扼杀了她。这表现在四婶、四叔、婆家人思想行动上对她的直接迫害，周围人对她的态度冷漠、无情等。当祥林嫂遭受苦难直至死去时，我们可以从中体悟到一种别样的“似乎残忍而且快意”佯冷和荒谬。祥林嫂的死让“活的有趣的人”松了一口气：“总算被无情打扫得干干净净”。由此可见，在死者自己，死是生命的结束；对周围人来说，她的死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死亡以微不足道的方式发生，又被人们以麻木不仁的方式接受着。祥林嫂的死从表面上看是“肉体的死亡”，然而当她活着的时候，其实也同其他人一样，对于别人的“死”，对于封建礼教、封建制度也是麻木不仁的接受着。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这些人们以常规意义的方式“活”者的时候，他们在精神上已经死去。这就是鲁迅“死亡”主题的多层意蕴中最重要的一种——“精神的死亡”。

　　?“精神的死亡”体现在时刻潜伏在小说中的多个“示众”的场景：一个人绑在中间，许多人站在左右，一样是强壮的体格，而显出麻木的神情。据说，则绑着的是替俄军作了军事上的侦探，正要被日军砍下头颅来示众，而围着的人便是来鉴赏着示众的盛举的人们。还如《药》中，华老拴把烈士的血当作药引子买来给儿子服用等。即使在没有明显出现死亡事件的小说里，叙述者还是以某种方式暗示了死亡的迹象，在《故乡》中，成年闰土是苦的“像一个木偶人”，这个比喻实际上是一个暗示：那个作者记忆中的闰土死了，而眼前的这个正走在漫漫死亡的路上。这是一个人的死，又是许多人的死，这种死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因为即使那些肉体死亡的幸免者，他们实际上在经历这里一种死亡：情感的死亡（麻木）、理解的死亡（寂寞）、记忆的死亡（忘却）等，这种死亡，远比肉体意义的死亡还要使人惧怕。在这里，鲁迅捕捉到了这种“精神的死亡”，这是他感到“大恐惧”，“恐惧”意味着精神上的深度惊骇和焦虑。由此可以看出，在中国现代作家里，鲁迅是第一个发现了国人精神上的普遍的死亡，在这一点上，鲁迅的发现也是世界性的。于是，鲁迅憎恨死亡，如果说，他从前的憎恨还停留在“抗拒肉体上的死”——医治病人的话，那么经历了“示众”的一幕幕后，他的憎恶则发展为一种揭示——用文字来唤起国人的灵魂。

　　?在死亡中还有一种最为悲怆的形式，那就是爱情的死亡。《伤逝》是鲁迅唯一的一篇爱情小说，叙述的重点是爱情如何逐渐冷却为爱人之间的隔膜。小说凸现了现代人的两难。在这里，鲁迅是五四作家中第一位意识到爱情的双重性——爱情与婚姻之间的矛盾。

　　?可见，死亡构成了鲁迅小说的主题，他说自己的小说“多取自病态社会的不幸。”这里不幸的意义就是死亡，无论是祥林嫂、孔乙己、阿Q的死，还是闰土的“死”，最难能可贵的事，鲁迅不但发现了这种“死”，而且还具有了一种反思意识，揭示了这种“死”的根源，发展了自己对死亡的感受和领悟。鲁迅对国人的“死”的探究是如此之深，他想用写作死来肉搏空虚的死亡，虽然他并不十分自信写作的力量能改变国人的精神，但是，这条看似不是出路的路却是他唯一能走的路，鲁迅的伟大之处正在于此。鲁迅，不愧是我们现代文坛上的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