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程改革研究的文化旨趣

　　课程改革研究的文化旨趣

　　[摘要]课程研究文化转向是社会变化对课程改革提出的客观要求，是当今社会研究和课程研究认识发展的必然。课程改革是一种文化实践，分析课程改革文化研究的旨趣，可以揭示课程改革作为文化现象与社会现实间的互动关系以及课程改革的实际运行和存在方式，为人们正确理解课程改革和采取恰当的行动提供有效指导。

　　[关键词]课程改革文化批判文化冲突文化自觉

　　20世纪60年代以麦克唐纳(Macdonald)等人为代表的课程论研究的再概念化运动带来了课程研究的文化转向。文化角度的课程改革研究主张把课程改革放到复杂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下进行分析，以文化与社会之间的关系为主题，揭示文化作为精神生产活动与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 因为“课程不可避免地和社会背景联系在一起。宽广的历史、文化、经济和政治力量形成和决定着课程的发展。这种影响是持续的，并且能够说明导致课程的竞争和冲突性质的原因”。课程改革文化研究的视域广阔，其中文化批判与反思、文化冲突与调适、文化自觉与选择是课程改革的文化研究旨趣所在。本文就此进行分析，以揭示课程改革作为文化现象与社会现实间的互动关系以及课程改革的实际运行和存在方式．为人们正确理解课程改革和采取恰当的行动提供有效指导。

　　一、文化批判与反思

　　（一）课程文化批判理论的兴起

　　20世纪50—60年代，西方国家为了适应社会现代化和教育民主化的要求，进行了课程内容和结构的改革，扩大了教育机会。但是，课程改革的结果却没有带来民主的结果。一些教育社会学工作者开始把造成教育机会不平等、不民主的原因与不同社会群体的文化要求和文化分配方式的差异联系起来，并且把课程文化资源的配置方式与对资本主义制度的反思批判联系起来，他们把课程改革作为文化政治实践，视之为不同文化群体争夺文化主导权与发展权的斗争，关注课程决定中的知识选择与社会权力的关系。 这种文化批判的思想形成了以威廉斯的文化选择论、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批判论和葛兰西的文化霸权论为代表的课程改革批判理论流派。 在课程的认识上，课程批判理论反对把课程看成是客观的事实和纯粹的技术活动，主张把课程看成是一种社会文化历史的建构，把课程现象与社会的政治、经济联系起来，揭示课程产生和发展的社会机制。在批判理论视野中，课程是一种知识或文化资本的选择与分配活动，课程改革的实质就是社会课程文化资源重新配置。从批判理论角度看，国家不是代表全社会共同利益来配置文化资源的，国家所代表的通常只是统治集团的利益，课程文化资源反映的是统治阶级的文化。因此，要使课程改革成为一种促进集体解放和社会民主公正的实践，不能靠课程的自我调整、主动适应或课程决策者的道德意识，而必须通过启蒙，使被压迫者意识到所受的不合理、不公正的待遇，为争夺文化生存发展权进行阶级斗争。通过集体的反抗行动，打破现存的不合理的社会关系结构，最终实现社会的公正、集体的自由和解放。

　　（二）文化在课程改革中的影响

　　20世纪国际国内社会发生的多次课程改革，其最终结果都有不尽人意之处。就课程改革所追求的目标来说，有的甚至可以说是极大的失败。从文化的角度来反思原因，不难发现，忽视文化的影响和错误的文化政策是导致课程改革失败的重要原因。20世纪50—60年代的美国课程改革正是由于忽视了美国社会的种族文化矛盾、学生文化与主流文化的矛盾，仅从军事竞争和科技发展需要出发来改革课程，以致民权运动、反战运动和青年学生的反文化运动导致改革的最终失败。美国的玛丽．A．赫伯恩(HePbum，M．A.)认为，美国课程改革的讨论和政策需要把民主社会中的多元文化教育的基本问题提高到重要位置。她认为教育工作者和决策者不能只看到教育为适应高技术所必需的智力条件，而必须考察社会的多元基础以及人口的不断变化。如何在共同的文化理想和多元文化的现实之间保持平衡，这成为美国20世纪课程改革政策不断调整的重要依据。英国有学者提出，英国自1985年以来在课程领域一直存在着文化身份与课程关系的讨论，试图通过检讨文化与身份的概念来对最近多元文化论证的矛盾之处做出评论，提出一个反对文化传输、赞成文化超越的课程改革模式。日本有学者提出，随着冷战的结束，国际社会面临着全球政治、经济和文化的变革，国家的身份不断形成和改变，甚至形成新的身份。近代以来，建立在种族、民族认同基础上的国民教育制度和课程面临着文化认可的挑战。他们认为，日本课程改革应重新审视课程的知识基础，以有利于公民身份的形成。从我国情况来看，作为一个后发展型的现代国家，在课程现代化变革中处理好古今中西的文化矛盾．有效地整合文化应成为课程改革的主要文化战略。

　　（三）文化批判与反思的主题与方向

　　课程改革文化批判与反思首先涉及到“谁的文化”这一问题。从“谁的文化”来看，以往研究主要涉及到古代传统文化、西方文化、现实社会文化、民族国家文化、学校组织文化、教师文化以及阶级、族群和性别文化对课程改革的影响。其次，注重分析何种文化对何种课程改革产生了何种影响。从何种文化来看，对文化的理解存在着把文化作为知识、价值、思维方式、修养、行为、态度、信仰、制度与意识形态的区别；从文化对课程改革具体影响来看，主要涉及到文化对课程决策、课程编制、课程设计与课程实施的影响。再者，课程改革中还要对全球化时代多元文化思潮对课程改革影响进行反思。全球化时代复杂的文化冲突产生了多种文化思潮，不同的文化思潮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不同课程改革的文化政策，对全球化时代课程改革理论与实践提出挑战。课程改革面临的文化思潮主要表现为西方中心论、后殖民主义和多元文化主义之间的冲突和斗争。全球化背景下多种文化思潮的存在说明课程改革面临着分裂的势力和力量，对课程改革产生的影响不容忽视，片面强调课程改革的国际化趋势和共性特征，就可能压抑课程改革中的不同声音和掩盖改革者的真实意目进而可能忽视真实的矛盾和真实的问题。

　　从总的趋势看，随着经济全球化的进程，课程改革文化批判与反思的方向在发生转向。表现为：从对外文和传统文化的影响关注转向关注现实的社会文化影响：对人类共同文化、民族、阶层的文化关注转向对性别、族文化的关注；从文化作为修养、阶级意识形态的价值注转向对文化作为价值、行为规范与制度等整体文化的注；从20世纪70—80年代课程政策、政治的文化批判转向观的课程实施领域的文化问题研究。总之，课程改革文化批判是站在文化发展进步的基础上，对民族文化和来文化的理性审视和反思，在对现存文化模式肯定的理中包含着否定的理解，在历史和价值的交合点上，寻找化现代化的合理道路。

　　二、文化冲突与调适

　　（一）文化冲突是课程改革动因

　　文化冲突是指某一时期、某一民族不同的文化型式相互依存、相互碰撞的过程中或某一文化型式由一个阶发展到另一个阶段时，因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行为规等差异而导致的文化型式之间的互相对立、互相排斥甚互相对抗的现象和过程。从深层次意义上说，课程的变在本质上是文化创造，在其过程中必然充满文化的矛盾突。在课程改革过程中，必然会产生新旧价值之间、理与现实之间文化内部的冲突，产生社会文化中主流文化亚文化之间的冲突以及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之间的冲突。“一部世界课程发展的历史，正是一部新旧文化的矛盾突、交织融合的历史，是旧文化的衰亡、新文化不断被造的历史。当今时代，在经济全球化、信息化的大背景多元文化的渗透与价值观念的冲突、交流使我国基础教课程文化建设面临前所未有的困惑和问题。矛盾集中反在促进社会发展与促进入的发展两者之间如何保持必要张力，以及课程多元价值取向中主导价值取向的确立题。”在我国基础教育课程改革过程中，同样会涉及．带来文化冲突。面对文化冲突，我们要采取有利、积极合理的文化政策，有效地调适各类文化冲突，实现各种型文化的融合，保障课程改革的顺利实施。

　　（二）课程改革面临的文化冲突

　　文化是“特定群体共同拥有的生活方式，它表现了特群体认知世界的共同方式，包括价值观、态度及其影响行的信仰。”一种型式的文化，由于其固有的文化传统和文化惰性，对不同型式的文化有着对立与排斥的倾向，往往造成文化冲突。不同课程理论流派基于独特的视角阐述了文化冲突的存在。批判理论认为，课程改革中不同群体存在价值冲突，这种冲突根源归于政治经济利益的冲突，强调价值冲突的意识形态性和矛盾冲突的不可调和性；后现代主义的课程改革理论把课程改革看成是种族、性别等多元价值冲突的产物，强调课程改革中价值冲突的复杂性，强调尊重不同群体的价值选择，主要致力于呈现课程改革中价值冲突的多样性：而实践哲学的课程改革理论则把课程改革看成是一种道德实践活动，关注课程改革的正义性和道德价值的审议，以消除公共利益与私人利益之间的冲突。 课程改革面临的冲突不是课程本身性质带来的，而是社会历史文化造成的。就中国社会而言，这种冲突主要表现为社会转型带来的时代价值冲突、社会政治经济发展不平衡带来的国家与地方的冲突，以及课程改革全球化趋势所带来的西方价值与中国传统价值的冲突。这些冲突可能发生在国家之间，国家与社会之间，社会各阶级、阶层之间，政府与学校之间，学校教师群体之间，学校教师群体与学生群体之间。就课程改革中国家与国家冲突而言，不同国家的课程改革都是基于本国的利益矛盾作出的权力与课程资源的调整，必然存在国家利益之间的差异与冲突：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冲突主要表现为公共利益与私人利益之间的冲突，以及公共权力分配中的冲突；社会各阶级、阶层之间冲突主要表现为不同阶级之间在优质教育课程资源分配不平等上产生的发展性冲突；政府与学校之间的冲突主要表现为国家基于公共利益对学校课程日益增长的控制与学校自主发展之间的冲突；教师与学生的冲突表现为在长期的学科课程制度下形成的教师权威主义与在现代媒体下成长的年轻一代学生对发展的不同理解造成的冲突。

　　（三）中西方关于文化冲突调适的不同观点

　　课程改革不同主体间的冲突行为发生在不同的社会历史文化背景下，中国对冲突的理解更多地是把冲突看成是一种矛盾状态，包括非公开对立的一般性的矛盾，冲突概念的理解更为广泛、细微和隐性；相比之下，欧美的冲突概念更强调矛盾的外显性和行为上的对立。 就不同文化背景下对利益冲突的反应而言，有研究表明，对群体间冲突的处理，在中国文化条件下，人们为了追求关系的和谐，通常采取回避和折中的策略；而西方文化条件下，人们则更多地采取合作与竞争策略。 张德胜等人研究表明，对待利益冲突，中国文化条件下的人与西方文化条件下的人存在着不同的行动方向。西方人行动取向主要表现为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工具理性或手段理性：追求目标合理的价值理性以及追求程序合理的交往理性。而中国社会则采取中庸理性，强调考虑整体利益和谐的观点以及对个人利益进行节制的观点。

　　中西方文化条件下的冲突差异观都存在积极和消极的两面性。在西方文化条件下，对冲突中个人利益的强调固然会带来社会关系的紧张，但是，通过积极的问题解决，有助于使群体保持活力和创造性。在中国文化条件下，强调对个人利益的节制和整体考虑固然会保持社会关系的和谐，但是，对个人利益的过度压抑以及冲突的隐性化，会导致个人利益得不到理性的和充分的表达，有可能转化成非理性的对抗行为，带来破坏性的后果。因此，在认识课程改革的冲突行为功能时，需要对影响冲突行为功能的文化因素作出反思，以利于采取恰当的措施来利用不同的冲突力量。

　　三、文化自觉与选择

　　（一）走向文化自觉是课程改革的必然

　　人类学、社会学教授费孝通先生指出：文化自觉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来历、形成过程、所具的特色和它发展的趋向，不带任何“文化回归”的意思，不是要“复归”，同时也不主张“全盘西化”或“全盘他化”。按照费老对文化自觉的说法，课程文化自觉至少应包括以下三个方面：第一，要自觉到自身课程文化的优势和弱点，懂得发扬优势，克服弱点；第二，要自觉到旧的课程文化，即传统课程文化是过去的条件下形成的，要使它有益于今天，就必须进行新的现代阐释，使其得到更新和发展；第三，要自觉到我们今天是作为全球的一员而存在，已不可能是封闭孤立的个体，因此，还要审时度势，了解世界文化语境，参与世界课程文化的重组，使自己的课程文化为世界所用，成为世界课程文化新秩序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才是对自己课程文化的全面自觉。

　　课程文化自觉命题的提出，是基于课程改革历史经验的总结，是国际、国内课程改革的时代要求，也是当今课程研究发展之必然。一方面，信息技术革命和资本的全球性流动，使各国课程文化自身的本质特征变化模糊甚至有所消失，呈现出课程文化同质化、综合化的发展倾向；另一方面，带有民族性特征的课程文化又出现了冲突和异质化。在全球化进程中，在课程文化同质化、课程文化整合增强的同时，课程文化的异质化、课程文化的冲突也同步增长。可见，经济全球化的趋势并不能消灭课程文化差异，如何在中西课程文化之间形成恰当的张力，实现多种文化的有机融合，以保障课程改革的顺利进行，这需要课程文化自觉。“这种自觉是人从现实的此岸渡到理想的彼岸的最有效的办法。”

　　（二）文化自觉的价值选择

　　课程文化自觉就是人类对课程发展方向的理性认识和把握，并形成主体的一种文化信念和准则，人们自觉意识到这种信念和准则，主动将之付诸实践，在文化上表现为一种自觉践行和主动追求的理性态度。因此，课程文化自觉的价值选择，是课程主体按照某种价值取向在价值评价的基础上，对自己的课程活动价值进行选择的过程，它包括课程价值目标、课程价值创造、课程价值实现等一系列选择。综观国内外课程文化研究的趋势，初步显现出了课程文化自觉的共同价值取向，即力图在一元和多元、科学和人文、工具和目的、社会和个体、现代和传统、国际和国内等多种文化选择和交往中保持必要的张力。以此为借鉴，着眼于21世纪人类新文化的走向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换，当前我国课程文化自觉至少应该坚持以下几个价值选择： 保持个人本位和社会本位的张力，自觉彰显学生的主体性发展；保持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张力，使科学人文性成为课程文化的重要特征；保持人与自然的张力，寻求人、自然、社会和谐统一的课程生态观：保持国际性与民族性的张力，努力做到“和而不同”；保持一元与多元的张力，寻求课程理解。

　　（三）文化自觉的实现路径

　　课程的文化自觉不拒绝课程文化价值澄清与制度规范，但它更关注课程文化与生命意志之间的对话，关注充溢着生命愉悦的课程实践，将课程文化视为人的一种存在方式，并意识到课程改革的本质是一场文化的变革。课程文化自觉决非所谓文化精英们的指点江山，更重要的是每一位课程建设者的主动介入，是整个群体的课程文化实践转向。总的来说，课程文化自觉大致有以下现实途径：第一，反思性尝试。费孝通先生在论述文化自觉的方法时指出：“反思实际上是文化自觉的尝试……希望大家能致力于中国社会和文化的科学反思，用实证主义的态度，实事求是的精神来认识我们有悠久历史的中国社会和文化。”反思从原本的一个哲学概念引申为一种思想方法，这种思想方法专指对已经发生的事物，包括思想、行为、事件、历史进行反省式的思考。反思的思维方向是指向曾有过的事物，思维对象是一种过去时的状态，它与计划、想象和幻想恰好相反。反思是一种自觉的认识活动，课程文化自觉应该从反思开始。第二，规律性把握。所谓规律性把握，就是遵循文化发展的一般规律，在文化交往与文化选择、文化批判与文化兼容、文化积累与文化突变的相互联结和相互作用中创新课程文化。第三，创新性超越。所谓创新性超越，就是要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的思想路线，在不断发展的课程实践中、培育与弘扬民族精神中创新课程文化，力求课程文化的新超越。

　　总之，课程文化自觉与创新，是时代赋予我们的历史使命，我们要通过课程文化自觉，在与文化“他者”的对比中，激活我们的传统课程文化精华，合理借鉴西方的课程文化，把一种新的课程文化熔铸在课程改革的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