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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资料
1.拿破仑是法国资产阶级政治家和军事家,法兰西第一帝国和百日王朝皇帝。
2.歌德是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德国的伟大诗人、作家和思想家。作品有小说《少年维特之烦恼》,诗《浮士德》等。他的创作把德国文学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3.莎士比亚是英国十六至十七世纪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戏剧家。马克思、恩格斯称他是“最伟大的戏剧天才”,并把他的作品誉为“世界艺术高峰之一”。代表作有《哈姆莱特》《李尔王》《麦克白》《奥瑟罗》《罗密欧与朱丽叶》等。
寂寞的茨威格
奥地利萨尔茨堡是个人口十二万的城市,以两样“宝物”出名。一是耸立在山上的十二世纪古堡,赫然叫做“高萨尔茨堡”,二便是音乐神童莫扎特。
一到萨尔茨堡,人们就立刻被这两样东西所“君临”、所“左右”,叫你的神经和五官一起喘不过气儿来。不管人们走进萨尔茨堡的哪个角落,那座城堡老是高高地威严地洞察一切地俯视和监视着你;人们走街串巷,到哪儿也都逃避不了莫扎特;从莫扎特故居、莫扎特诞生屋。到耳朵里灌满他的音乐,像A大调小提出琴协奏曲之类,一直到行人个个嘴里嚼着的“莫扎特巧克力球”……
但是,萨尔茨堡其实还应该同另一个名字连在一起。
他就是奥地利作家茨威格(1881-1942)
茨威格的魅力究竟又在哪里?
诗是年轻人的花园,有哪能个年轻人不曾读过、甚至写过一两首诗?又有哪个年轻人不曾想要在诗歌里面发现自己?
各种年龄档次的人们都读茨威格,因为,他们也都想在茨威格中找到自己的影子。诗对于年轻人的魅力,也就是茨威格对于各种年龄档次人们的魅力。人们读茨威格,人们也是想通过茨威格阅读自己,读清楚自己。茨威格有一种力量,一种也许是从他所崇敬的弗洛伊德那里借来的力量,逼使你把自己的内心面貌同小说的主人翁面对面对照。日本人引他为:“打开了弗洛伊德危险闸门的心灵猎手”。你读茨威格,你就会时时想着我,如果我是处在小说主角的境地,我又会怎么样?我是不是也会同他或者她一样,那么迷惘,那么疯狂,那么失落,或者,那么老是执着于一种感情,“一辈子也没有感到疲倦!”,像《巫山云》里女主角说的。
茨威格以他笔下生花,制作生产出一大群丰美多姿、感情奔放而又命薄缘悭的女性而出名。这一点是高尔基这个苏联文坛的巨匠所特别看重并且指出的。伟大的高尔基毕竟是高尔基,即使在“斯大林主义”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也毫不掩饰自己在阅读“资产阶级作家”茨威格的《巫山云》后是多么激动和惊叹。他给茨威格写信道:“这个短篇那种惊人诚挚的笔调,那片对于女人的超人的温存,那派对于主题的独创性,以及只有真正的艺术家才具有的表现力,把我深深地打动了。”难怪高尔基后来同茨威格建立了“最珍贵友谊。”而且,他还把“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作家”的桂冠送给了茨威格。
不仅如此,茨威格也可说是世界上最了解读者、但又并不曲意取悦读者的作家。他那时代的文学,对于严肃的读者,严肃的作品照样一印就是几万甚至几十万。茨威格在回忆录《昨日的世界——一个欧洲人的回忆》里,曾多次不无骄傲地谈到他的书出版盛况。“我的每一本书,当它第一天在德国公开发行时,就要销售两万册。”他那本旷世杰作,但是同目前所谓“畅销书”标准保持很远距离的《人类群星闪耀时——十二个历史小片段》,印数达到二十五万册,今天仍旧令人羡慕惊叹。
在他生前,根据统计他已经是世界上“被翻译出版得最多的作家”。他曾亲眼看到一个小学生,把自己仅有的一点儿零用钱去买了《人类群星闪耀时》,还不知道看不看得懂;火车列车员因看过他的书而立刻认出了这位作家,而国外海关职员由于读过他的书而向他表示客气和敬意……
最重要的,是他建立和拥有了一个稳定而不断扩大的读者群。这些读者注视着他的文学活动,关注着他的每一本新书,期待着他的下一本书能够给他或她带来一片惊喜,而又并不脱离他们已经熟悉了的、“茨威格式”的感情激越和富丽华美……
我也是属于这些人群中的一员,虽然离他在时间和空间的跨度曾经是那么遥远。
在小学,我就看过家里那本商务印书馆出的《罗曼·罗兰》,作者标明是“刺外格”,翻译者是“杨人缏”。“刺外格”这个名字很特别,而我当时正是“传记迷”。但是“刺外格”的这本不一样,有那么多照片和图画,写法又那么腾挪跌宕、趣味盎然,更像一本小说。它与我当时看过的沉闷的《佛兰克林自传》、干燥的《世界名人传》等相比大放异彩。
后来,在大学一年级的那个春天,在灌满了北京风沙的北大某个阅览室里,第一次读了登载在《译文》的《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我呆呆地坐着,头脑一下子如同被雷击,灵魂忽然间就像被抽空。摊在面前的英国著名数学家哈代的《数学分析教程》也好,几十道“数学分析”的繁难作业也好,统统被我抛至脑后去了。
我那时当然没有想到,我今后将会长期生活在他住过的城市,时间比他累计住的时间还要长。而且,我的谋生手段虽然同我当时弃之不顾的数学有关,但是在精神世界里,主观上我却愿意归属于以他为一种象征的文化范畴,那片气象恢弘博大、而又以多样文化和多种语言为支撑点的氛围,以及深深植根于历史感的精神传统。我也同他一样,感到“半个世纪之内发生的急剧变迁,大大超过平常十代人的时间”看到了“人类由在技术和智力上取得预料不到的大大进步,一跃而超越了以往几百万年所取得的业绩”。我更同他息息相通,对于“我们当时整整一代人的遭遇——在以往的历史上几乎没有一代人像我们这样命蹇时乖”深有感触,灵魂时时产生震荡……
对于这种变迁、这种动荡、这种光明和黑暗的交替胜负,茨威格,像他在《绝命书》里说的,“一个格外焦急不耐的人”先我们而去了。我们还活着。我们等到了光明,也等到了一个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讨论和纪念他的开明时代。
——摘自钱定平著《欧美琅漫记》
死了
柯罗连科
刚才,在雾气腾腾的白昼,在外省城市的一条肮脏的街道上,一位记者递给我一份电报。他只说了两个字:死了!两个过路人站定了,转过头来看我们。不必补充是谁死了。四个互不相识的人都知道这句不祥的话只可能指谁。一个吸引全世界的感情的人死了。
如果有一位可称为家喻户晓的作家,那么这人便是托尔斯泰……现代人类的巨人。神话里的巨人把山堆积在山上,托尔斯泰则真个移动了沙皇和征服者们所不能移动的人类感情的大山。
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在这位衰弱的老翁去迎接死神的那种依赖的无所顾虑的态度中,有一种稚气的动人之处。然而我个人的一切感想,都被这瞬间的庄严伟大所吞没而消失了。
我拿着电报站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充溢心头。我不由地感到:仿佛电流飞向远处,环绕地球,到处用火花浇铸一行字:托尔斯泰死了。在这火花后面,仿佛奔驰着精神运动的真正的飓风,其中鸣响着伤逝,热爱,生与死,探索与怀疑的高旷的问题,以及伟大的解决方式的预感。
我们的国家贫穷而落后,然而它把一个托尔斯泰送给了世界……他的死十分明显地证示了生命的永不停息。
——1910年11月于波尔塔瓦
这是俄国著名小说家柯罗连科在托尔斯泰逝世的第二天为悼念列夫· 托尔斯泰而写的散文《死了》。文中把托尔斯泰称为现代人类的巨人,是不足为过的。
《冬天之美》:乔治·桑的虹霓
许自文
在众多的散文作品中,有些是写作者自己的,写他们的情感,写他们的精神。这些作品使他们“面目精神,跳跃纸上,勃勃欲生”(《桃花扇·凡例》)。《冬天之美》不足八百字,但它是乔治·桑心的虹霓,读者从中看到的是美丽、多彩的乔治·桑。
追求自由、平等的乔治·桑有倔强的性格和意志力,对自由、平等以及社会公正有执著的追求,对上流社会极端蔑视和反感。这些思想在作品的一开篇就表现了出来。“我无法理解富翁们的情趣,他们在一年当中最不适于举行舞会、讲究穿着和奢侈挥霍的季节,将巴黎当作狂欢的场所。”“在我国的大都市里,臭气熏天和冻结的烂泥几乎永无干燥之日,看见就令人恶心。”“可怜的城市工人对此十分了解,他们滞留在这个垃圾场里,实在是由于无可奈何。我们的富翁们所过的人为的、悖谬的生活,违背大自然的安排,结果毫无生气。”乔治·桑出身于贵族之家,但她的血管里既流动着贵族的血,又流动着贫民的血。这些描写里充满了对下层工人的同情,对上流社会生活的诅咒和蔑视,对巴黎这个豪华都市的厌憎。她不仅有这种崇高的思想,还亲自参加了1848年的法国革命。
热爱乡村生活,用热情去拥抱大自然的乔治·桑有两段时间生活于农村,一段是婚后不久随丈夫到诺昂经营产业,另一段是1848年法国革命失败后,对革命失望而隐退诺昂乡间。第二次到农村,一方面是她对农村自然风光的热爱,另一方面也是她对生活深入思考后的抉择。在《冬天之美》中,作家以女性特有的细腻情感,浓墨重彩地描绘出冬天农村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宁静清丽、恬然、幽雅的生活。作者的笔下,冬天的阳光“是一年之中最灿烂,最辉煌的”。“广阔的麦田铺上了鲜艳的地毯,而天际低矮的太阳在上面投下了绿宝石的光辉。地面披上了美丽的苔藓。华丽的常青藤涂上了大理石鲜红和金色的斑纹。报春花、紫罗兰和孟加拉玫瑰躲在雪层下微笑。”“美丽的鸟儿路过这儿,在河边栖息和休息!”“白雪像璀璨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挂在树梢的冰凌组成神奇的连拱和无法描绘的水晶花彩。”这是多么美丽的冬天之美啊。虽是冬天,万物却生气勃勃,不管是植物或动物,它们在冬天向人们展示生命的颜色,装饰着大地,也装点着生活。白雪和冰凌似乎失去了凝重的色彩,在红、绿、紫色中显示着自己特有的洁白和剔透。雨果说:“广袤的大自然整个儿反映在您(指乔治·桑,
笔者注)的一行行句子里,就像天空反映在一滴露珠里一样。您看见了宇宙、生命、人类、牲畜、灵魂。真是伟大。”(《致乔治·桑的信》)这段冬景描写不仅写出大自然的美丽,而且写出了作者对大自然的热爱,对农村生活的喜悦,我们仿佛看见作者和大自然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雨果说:“妇女应该显示出,她们不仅保持天使般的禀性,而且具有我们男子的才华。他们不仅应有强韧的力量,也要不失其温柔的禀性。乔治·桑就是这类女性的典范。”(《悼念乔治·桑》)。温柔、善良,天使般的乔治·桑在《冬天之美》勾画出一个静谧、和缓、诱人、古雅的田园风光之后,作者写到:“在乡村的漫漫长夜里,大家亲切地聚集一堂,甚至时间似乎听从我们的使唤。”“这样的夜晚,同家人围炉而坐,难道不是极大的乐事吗?”这里读者眼前似乎出现了这样的画面:静静的冬夜,柔和的灯光、和睦相处的一家人,有祖辈、父辈、子孙辈,母亲怀里抱着孩子,大家围着炉子,亲切地交谈着,炉中和暖的热气在一家人身上穿来穿去,而其中的主角是女性。这是多么幸福的家庭阿。这种理想化的家庭生活,正体现了作家善良的心愿,反映出作家女性的温柔。当然这种理想也是作者童年以及婚后家庭生活不幸的折射。
乔治·桑笔下的冬天是美丽的,但从《冬天之美》中,我们看到的乔治·桑更是美丽的。天使般的温柔、善良、纯洁,对田园诗般乡村生活的执着向往,对上流社会的蔑视和厌倦。《冬天之美》让我们和作者走得很近、很近,似乎看到了她心中的那片彩虹。
选自《中学语文》
四季的美
作者:清少纳言 译者:卞立强
春天最美是黎明。东方一点儿一点儿泛着鱼肚色的天空,染上微微的红晕,飘着红紫红紫的彩云。
夏天最美是夜晚。明亮的月夜固然美,漆黑漆黑的暗夜,也有无数的萤火虫儿翩翩飞舞。即使是蒙蒙细雨的夜晚,也有一只两只萤火虫儿,闪着朦胧的微光在飞行,这情景着实迷人。
秋天最美是黄昏。夕阳照西山时,感人的是点点归鸦急急匆匆地朝窠里飞去。
成群结队的大雁儿,在高空中比翼联飞,更是叫人感动。夕阳西沉,夜幕降临,那风声、虫鸣听起来也叫人心旷神怡。
冬天最美是早晨。落雷的早晨当然美,就是在遍地铺满白霜的早晨,在无雷无霜的凛冽的清晨,也要生起熊熊的炭火。手捧着暖和和的火盆穿过廊下时,那心情儿和这寒冷的冬晨多么和谐啊!只是到了中午,寒气渐退,火盆里的火炭儿,大多变成了一堆白灰,这未免令人有点扫兴儿。
选自《日本散文选》
梵高的坟茔
范曾
冬天来到了巴黎,寒风料峭,木叶尽脱。顺着塞纳河西北行,便是一片冬天的萧瑟。我们驱车向瓦兹河上的欧维尔城疾驰,去瞻仰我心灵深处的艺术殉道者梵高的遗踪。
梵高这位荷兰籍的天生奇才,一百年前来到法兰西后等待他的是贫困与饥饿。梵高一生卖不出一张画,人们也根本不知道梵高,艺术界汪洋大海般的平庸在压抑着他。他曾在一张画上描写了一个最粗糙的木椅,在破烂的藤座上放着他的烟斗和一张纸包的些许烟草,它似乎向我们唱出一首凄凉的身世之歌。艺术既不能提供面包,那就让需要面包的艺术家速朽,而自裁便是最简捷的方式;梵高拿起了手枪,走到萨都的草坪,向心窝射了一枪,他在华贵的建筑前对这不平的社会用生命作了一次壮烈的抗议。
梵高过着清白无瑕的生活,他没有金钱的刺激,没有女人的诱惑,没有鲜花的慰藉。当罗丹要丰腴清丽的模特儿们在画室翩然起舞时,当莫提格里昂尼面对妩媚而慵懒的美女,在画面上把她们的脸“令人愉快地拉长”时,梵高在哪里?他正对着一片农田,一张破旧的靠椅,一双踏遍人间含辛茹苦的皮鞋,画这些巴黎的大师们不屑一顾的事物;在他的画笔下,野地里摘来的向日葵燃烧着一把火,蓝色野花临风摇曳,这哪里是在依物描像?这是在倾诉爱情,但是他的情人却在大地的草木盛衰中,天穹的日星隐耀中,看他画的所有自画像,那眼神没有一幅不咄咄逼人,那其中闪现的光芒有坚毅,有不平,有尊严,充满了对人生的批判和对自己命运的抗争。梵高在美术史上的出现确实是一个奇迹。他远离了传统审美的藩篱,以神奇的手法,高妙的色彩、超绝的构图,一扫艺术界的平庸、浅薄和惰性。这种画风一旦问世,美术史就必须重写,色彩学甚至美学就必须修正,这正是梵高撒向人间的一个永恒的谜。
梵高死了很多年以后,评论家才像天文学家发现新星一样仰望他,赞叹他。今天所有豪华壮丽的画馆,都以一展梵高的杰作为荣。当一幅《没有胡须的梵高》最后以七千一百五十万美元卖出时,举世震惊,欢声雷动。而这一切和寂寞痛苦的梵高毫不相干。
我们来到梵高的坟茔,它坐落在一所极平凡的公墓里。梵高和他心爱的弟弟德奥合葬,两块墓碑,方身圆顶,没有任何纹饰,没有花岗岩的墓室,碑前只有一堆黄土,覆盖着长青的蕃藤。公墓寂然无声,所有体面的、稍微精致的坟茔前罕无一物。然而梵高墓上的碧草却在刺骨寒风中颤动着不屈的生命。堪告慰于梵高九泉之灵的,不是拍卖场的呼啸,而是一束束的鲜花,放在坟茔的四周,这不禁使我想起鲁迅先生的“坟”,总有一些人是不会被人们忘却的。
墓前的沉思
峻青
一条蜿蜒曲折但却很平坦的林中小径,在高大茂密而又浩瀚深邃的森林中,向前延伸,延伸,一直延伸到苍苍茫茫的密林深处。
我正置身于一位我久已仰慕的世界文学伟人列夫·托尔斯泰的庄园里。这庄园是如此辽阔、深邃,与其说是庄园,还不如说是原始森林。真的,在这儿,你很少来得到村舍和农田,而却到处是遮天蔽日的茂密森林。那粗壮高大的橡树、枫树,纤巧秀丽的白桦和白杨树,还有那远看像一团团火焰似的长满了红果的山楸果树,组成了一幅浩瀚似海雄伟壮丽幽美迷人的森林画卷。这是典型的俄罗斯森林。我沿着当年这位文学巨匠所经常散步的林间小径,去寻找他往日的足迹,拜谒他现在依然长眠于林中的坟墓。
本来,在我的想象中,将要出现在我前面的那座密林深处的伟人墓寝,一定是一座大理石建造的宏伟壮丽雕饰精美的陵园。至少也像我在莫斯科新圣母公墓中所看到的那些有着各种造型的大理石头像或墓碑的坟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我沿着林间小径,向前走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找到这样的陵墓,甚至当陪同我们前来的苏联翻译尤拉在我身后喊了一声“到啦”时,我环顾四周,还是没有看到。直到尤拉用手指给我看时,我才看见,原来这墓,就在我右侧路旁的一棵高大的枫树下,而我刚从这墓前走过,却竟然没有发现它。因为它简直不像是一座坟墓,而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小土堆,微微隆起于树木下面的青草丛中。这土堆很矮,离地面不过两尺,坟上长满了青草,如果不仔细辨认,谁也看不出这儿有一座坟墓。
这,就是名震全球的俄罗斯伟大文学巨人列夫·托尔斯泰的坟墓!
这简直是难以令人置信的。我从来还没有看到过如此简陋的坟墓。且不说王公大臣、要人显贵,即使庶民百姓,也有个较为显眼的坟堆和刻着死者姓名的石碑;而这,却是如此简陋平凡,不止是没有高大的坟堆,精美的大理石雕饰,而且也没有碑石,没有墓志铭,甚至连一块记载托尔斯泰的名字的小木牌也没有。
完全是荒野之中的一丘无名的荒冢。
然而,就是在这简朴到极点的荒冢中,长眠着都是人类最为崇高伟大的文学巨人。
人们告诉我:如此简陋的坟墓,是按照托尔斯泰生前的嘱咐建造的。这位伟大的作家,他以毕生的心血为全人类创造了那么丰富那么辉煌的精神财富,而却给自己设计了如此简陋如此平凡的葬身之所。
最伟大的人,最简朴的坟墓。
在世俗的眼光看来,这是十分矛盾的,不可思议的,甚至是忤情背理的;然而,它却又是那样的自然、和谐。它那简朴平凡不引人注意的形状,它那与此周围浑然一体的碧绿的色泽,使它完全和这葱茏茂密幽深辽阔的俄罗斯森林和大地溶为一体。
一切真正被人称得起是伟人的,无一不是真诚的,无私的,谦逊的,朴素的。他们不虚张声势,欺世盗名,更不狂妾自大惟我独尊。他们不务虚名,不图私利,慷慨无私地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人类。他们活着时,始终生活在广大人民之中,像一滴水融合在浩瀚的海洋里一样;而死后,则默默无闻地置身于广阔的山林草木之间,与大自然溶为一体。没有一点特殊的标志,没有丝毫炫耀的痕迹。然而,恰恰是这种平凡,这种朴素,就更加显得伟大、崇高,更加令人感动、敬仰。
朴素是最伟大的美。
没有比这最伟大的人的最朴素的坟墓更美的了。
也没有比这更震撼人的心了。
我曾经看到许许多多宏伟辉煌豪华壮丽的各种帝王显贵的陵墓。在北京,我 看过明十三陵中万历的陵寝,在西安,我看到过秦始皇以及唐太宗与武则天的墓,在洛阳,我看到过数十座北魏和汉、宋历代皇帝王公大臣的墓……
这些陵墓,其规模之宏大,构造之坚固壮丽,真是令人咋舌,有的简直就是一座完整的地下宫殿,有的简直就是一座巍峨高耸的大山;但是,这些陵墓,留给世人的印象和感受又是怎样呢?最令人叫绝发人深思的是武则天墓前的那块巨大的石碑。一切坟墓前面的碑碣,特别是帝王显贵的陵墓前的碑碣,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刻满了歌颂那死者丰功伟绩的文字,而惟独武则天墓前的这块无与伦比的巨大石碑上,却竟然连一个字也没有,成为中国历史上惟一的一块无字碑。
不需多费猜测,这含意是明显的,那位生前专横跋扈骄奢淫逸狂妄自大的女皇帝,挖空心思地想出了这样的一个绝招:她要开历史之先河,以这无字碑来向世人炫示:她的功德之大,恩威之丰,已到了无字可书的地步;可是结果又如何呢?我没有看到一个肃立墓前向她表示尊敬的人,看到的倒是这巨大的无字碑上布满了被人用石头敲击的斑斑残痕,和鄙夷诅咒的一团团唾沫。
历史无情,历史也是十分公正的。
一个人的威望,绝不是用任何虚假、夸张的宣传、命令,和宏伟壮丽的陵墓建筑可以建立起来的,更不是用强权和刺刀可以建立起来的,不管是生前和死后,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在这里,这托尔斯泰的坟墓,如此平凡简陋,没有任何守护,百多年来,都一直保存得如此完好。每天,都有许许多多国内外游人来到这墓前观瞻,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踏入墓边的一片草地,采下墓前一朵野花。相反地,那芳草萎萎的坟墓前面,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都有一束束色彩艳丽的鲜花,在以它那幽幽的清香,表达着人们的无限敬意和思念。
我也要用发自肺腑的声音说:这是人世间最为美丽的坟墓。只有像托尔斯泰这样真正被称得起伟人的人,才会有这样最为美丽的坟墓,墓前才会终年不断地放满了那来自千国万邦的人们虔诚地献给他的束束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