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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开步走(5)

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三)   作者:(捷克)雅·哈谢克   更新时间:2012-10-10 15:40:38   阅读次数:

  看来,卢卡什上尉已经听累了.在催着马儿小跑,追上前卫队之前,他对帅克说:

  "你要是准备一直说到晚上的话,那你就会变得越来越蠢."

  "上尉先生,"帅克冲着骑马而去的上尉的背影叫道,"您不想知道这件事儿的结果吗?"

  卢卡什上尉快马加鞭,得得地跑远了.

  杜布中尉的情况有了明显好转,居然从救护双轮车里钻了出来,把连本部的全体人马集合到一块儿,晕头晕脑地要给他们训话.他对他们作了一番冗长的演说,听了使人觉得比身上背着弹药枪枝还要累.

  他的讲话是这么一些警言妙句的大杂烩:

  他开始说:"士兵对军官先生们的爱戴使他能够作出教人难以置信的牺牲,至于这种爱戴之情是否出于士兵的真心,这倒无关紧要,反正也是可以强制的.在老百姓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强求的爱,比方说,强迫学生去爱全体老师,那就全仗着强迫他的外部力量才能维持长久.在军队里,我们看到的正相反,因为军官不允许士兵的感情有半点放松.这种感情把他跟自己的上司连在一起.这不是一般的爱,这实际上包含着尊敬.畏惧和纪律."

  在整个这段时间,帅克一直走在杜布中尉的左边.杜布中尉说话时,他一直把脸对着杜布中尉来了个"rechtsschaut"(德语:向右看齐!).

  杜布中尉起初没留意,他还接着往下说:

  "这种纪律,这种服从的义务,士兵对长官的义务爱戴表现得很简单,因为官兵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很简单:一个下命令;一个听指挥.我们在关于军事艺术的书中早已读到,每个士兵都应当把军人的简单明快和朴素单纯看作是必须具备的美德.每个士兵,不管他乐意与否,都要热爱他的上级军官;上级军官在他的眼里必须是具有坚强与完美意志的最大的.十全十美的典范."

  现在他才留意到帅克对他的"rechtsschaut"的姿式.他觉得很不自在,突然感到他的演讲越来越前言不搭后语,觉得士兵对上级长官应当有感情这个题目是一条找不到出路的死胡同,便对帅克嚷道:

  "你干吗老这么死盯着我?"

  "报告,中尉先生,我是在执行命令.有一次您亲自吩咐过我,说在您讲话的时候,我必须盯着您的嘴,因为每个士兵都要执行他的上级军官的命令,直到将来,也永远记住他的话,我不得不照办."

  "掉过脸去朝别处看!"杜布中尉嚷道."你这笨蛋,不许你再这么盯着我,明白吗?我讨厌,这样我受不了.我要再看见你这样,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帅克把脸转向左边,他跟杜布中尉并排走着,姿式僵直得使杜布中尉忍不住又向他嚷道:

  "我正在给你讲话,你往哪儿看?"

  "报告,中尉先生,我正在执行您的命令‘Linksschaut!,(德语:向左看!)"

  "唉!"杜布中尉叹了一口气,"你真要把人气死,你给我笔直朝前看,心里想着自己:就是个傻瓜,少了我没什么.记住了吗?"

  帅克来了个"向前看",并说:

  "请允许我问一声,中尉先生,我要不要回答您这个问题?"

  "你好大的胆子!"杜布中尉对着他吼了起来,"你在怎么跟我说话?你这是什么意思?"

  "报告,中尉先生!我在想您在一个站上对我的嘱咐,说在您结束讲话时,什么也不要回答."

  "你是害怕我,"杜布中尉高兴开了."可是你如今还不认识我.好多人在我面前发过抖,你记住这个!那些家伙我会对付的!你给我住嘴,到后排去,我不要见到你!"

  于是帅克就留在后面,同救护队一起舒舒服服坐在双轮车上前进着,直到指定的休息地点.在这里,大家终于从那条倒楣的牛身上尝到了汤味和肉味.

  "这头牛啊,至少该搁在醋里泡上两个礼拜.既然牛已经没了,那就该让那个买牛的人来泡泡,"帅克说.

  一个传令兵带着给十一连的新命令骑着马从旅部奔来:行军路线改为取道费尔什丁,不走沃拉里奇和桑博尔那条路了,因为桑博尔已驻有两个波兹南团,再也住不下一个连了.

  卢卡什上尉命令万尼克同帅克到费尔施泰因去找宿营地.

  "帅克,你可要当心别在路上出什么乱子啊!"卢卡什上尉叮嘱他说,"最要紧的是对老百姓要规规矩矩的."

  "报告,上尉先生,我尽力而为.可我今天早上打瞌睡时做了一个讨厌的梦,梦见我住房过道的洗脸池老往外冒水,冒了一个通宵,结果把房东的天花板也淹没了.后来房东一大清早就让我搬走.上尉先生,这样的事情在生活中的确有过.在卡尔林,铁路桥的后边......"

  "你别胡扯淡了,帅克.最好是跟万尼克看看这张地图,知道该怎么走法.你看,这儿是些村子,从这个村子往右一直走到河边,沿着小河便可找到离它最近的村子,再往前走,在你们右手边又会遇到一条小溪,你们朝北往上穿过田野,就绝对迷不了路,能稳稳当当地找到费尔施泰因.记住了吗?"

  于是帅克遵照指示同军需上士万尼克出发了.

  刚过中午,太阳晒得人闷热难受,掩埋士兵尸体的坟坑没盖好土,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气.士兵们如今来到的这个地区,在进攻普舍米斯尔时曾经发生过战斗,好几个营在那里被机枪歼灭了.河边小树林里,可以看到炮火破坏的痕迹.在大片平原与山坡上,只剩下锯齿般的树墩子露在地面.整个荒原被纵横交错的堑壕切割开来.

  "这儿跟布拉格郊外不怎么一样,"帅克打破沉寂说.

  "我们那儿已经收割完了,,军需上士万尼克说,"收割总是从克拉卢普克开始的."

  "这儿等打完仗之后收成准会非常好,"过了一会儿帅克又说."用不着去买骨粉了.整整一团人烂在地里,这对庄稼人大有益处.总而言之,这里的地肥得很.我只是担心老乡会稀里糊涂把这些士兵骨头卖到糖厂去做骨炭(捷克制糖业曾用骨类作为过滤和净化粗粮之用.).卡尔林兵营有个叫霍卢普的中尉,他学问大得使全连人都觉得他是个傻子,因为他太博学,以致没学会咒骂士兵,他对什么都只是按科学观点来解释.有一次,士兵向他报告说我们的配给面包没法吃.要是别的军官碰上这种放肆行为准会大发雷霆,可他不,还是心平气和的.他既不骂人猪猡,也不打人耳光,只是把士兵们叫拢来,和和气气地对他们说:‘士兵们,首先,你们得知道,兵营不是什么delikatessenhandlung(德语:高级食品店.),任你们在那儿选购腌鳗鱼.油渍沙丁和各种夹心面包.每个士兵都应放聪明些,毫无怨言地吃他那份配给;而且应该懂得纪律,别对配给的质量评头品足.士兵们,我们正在打仗,你们设想一下,仗一打完,你们被埋在地下,管你们死前吃的是什么面包,对那块地还不都是一样吗?大地母亲反正也是把你们拆开,连人带靴统统吃掉.在这个世界上,啥也糟蹋不了.士兵们,从你们的骷髅上头又会为新的士兵长出新的麦子来做面包.那些士兵说不定又会跟你们一样不满,发牢骚.跟人顶撞;有人就会把那些士兵关起来,说不定把他们关到哪一天哩,因为他们有权这么做.士兵们,如今我给你们讲得清清楚楚,想必不用我再来提醒你们了吧!我希望你们记住,别再抱怨了.,‘还不如骂我们一通好!,士兵们互相说.大家听了中尉这一番演说感到很丧气.有一次他们把我从连部叫出去,让我去对那位中尉说:我们大家都喜欢他,可是不骂人就算不得军队.我便走到他房里去,请求他别讲任何客气,军队应该象根皮带那样缠紧一点儿.士兵们已经习惯于每天都有人来提醒他们是狗是猪,不然的话就会失去对上级军官的敬意.他谈到了文明,谈到现在不能再在鞭子下服役;但到最后,为了提高他的威严,还是给了我一个耳光,把我赶出门外.当我把交涉结果告诉他们时,大家都大为高兴;可到第二天,这种快乐又被破坏了.中尉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帅克,我昨天的举动太鲁莽了,现在赔你一块金币,拿去打点儿酒为我的健康干杯吧.应当善于跟士兵们和睦相处.,"

  这时,帅克望了望四周的景色.

  "我觉得,"他说,"咱们好象走错了路.上尉先生给咱们交待得清清楚楚,咱们该先上山,后下山,向左拐,然后向右拐,完了再向右拐,接着再往左拐;咱们却一个劲儿笔直朝前走.要不就是咱们在讲话中不知不觉照这么走过来了.我肯定在咱们面前有两条通费尔施泰因的路.我建议咱们走左边那条路."

  军需上士象往常一样,一碰到十字路口就坚持要往右走.

  "我这条路,"帅克说,"保准比您那一条好走些.我沿着这条长了玻璃草的小河走,您去逛那晒焦了的大地吧.我按照卢卡什上尉先生给我们指示的路走,他说咱们绝对迷不了路.既然迷不了路,那我又何必要去爬山冈呢?我在草原上慢慢地走,采点花儿插在帽子上,给上尉先生也采上一束花;再说咱们也可证实一下,到底谁走对了.我想,咱们就在这儿象亲哥儿俩似地分手吧!这儿正是条条道路通费尔施泰因好地方."

  "别傻了,帅克,"万尼克说,"按地图,恰恰应该象我所说的往右边走."

  "地图也可能画错了,"帅克边回答边朝着山下那条小溪走去.

  "有一次夜里,维诺堡的香肠师傅克谢内克按照布拉格市交通图,从小城广场上的‘蒙太古,啤酒店回维诺堡,到天亮时却走到了克拉德诺的罗兹杰洛夫.早上人们在麦地里发现他时,他已经冻僵,晕过去了.您既然听不进我的意见,上士先生,您有您的主意,那咱们就分道扬镳,在费尔施泰因见您看一看表,看咱们究竟谁先到.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您就朝天放一枪,让我好知道您在哪里.

  黄昏时分,帅克来到一个小池塘边,在那儿遇到一个逃跑出来的俄国俘虏,正在池塘里洗澡.俄国人一见到帅克,爬出水面,光着身子就跑掉了.

  柳树底下放着一套俄国军服.帅克很好奇,不知自己穿上那套衣服是个什么模样,便把自己原来那一身脱下来,把那个倒霉的.光屁股的俘虏的俄国军服穿上了.那个俘虏是从森林后面一个村子的俘虏队里逃出来的.帅克很想在池塘水面上好好照照他自己的样儿.他在池塘边走了好半天,直到给搜捕逃跑的俄国俘虏的战地宪兵队的巡逻兵发现为止.巡逻宪兵都是些匈牙利人,不顾帅克的一再抗议,硬是把他拖到赫鲁瓦的转运站去了,在那里把他跟一批俄国俘虏关在一起,他们是被派去修筑通往普舍米斯尔的铁路的.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以致第二天帅克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部分俘虏住在学校的一间教室里.帅克便用一根烧焦了的木头在这间教室的白墙上写道:

  九十一团十一先遣连传令兵.布拉格人约瑟夫.帅克于执行打前站任务之际,在费尔施泰因附近误被奥军俘虏,故在此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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