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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开步走(3)

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三)   作者:(捷克)雅·哈谢克   更新时间:2012-10-10 15:40:38   阅读次数:

  来自卡什贝尔群山的纳赫吉格尔班长从一个吓得丢魂失魄的犹太人那里找到了一瓶烧酒,邀了几个朋友,聚在一块儿,按照《欧根王子》的曲调,把叠句"万福"统统去掉,用德文唱着这首赞美歌.

  天黑下来了,四位打前站替十一连找宿营地的人来到了小河旁的小树林子里.小树林一直延伸到利斯科维茨.路难走得要命.

  巴伦第一次碰上这种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的情况,而且是摸黑去找过夜的地方.他感到异样神秘,一种恐惧与怀疑的感觉突然袭击着他,他认为此事非同寻常.

  "朋友们,"他轻声说,一边踉踉跄跄地走在沿河岸开辟的大道上,"他们把我们给扔啦!"

  "有什么根据?"帅克同样轻声但很严厉地斥责道.

  "朋友们,别嚷嚷,"巴伦轻声央求着."我已经从骨子里感觉出来了,他们只要听见我们说话,马上会朝我们开枪的.我知道,派我们打前站,是让我们来看看附近有没有敌人,等他们一听到枪响,马上就能知道,不能再往前走了.我们呢,朋友们,我们当了前哨,这是特尔纳班长教给我的."

  "那你在前头走吧,"帅克说."我们跟在你后面,让你用身体保护我们.既然你是个彪形大汉就得起点保镖作用.有人朝你开枪,你就招呼我们一声,好让我们及时趴下.哼!怕枪弹,你还算个什么兵!每个士兵都应以此为乐,都应懂得,敌人朝他开的枪越多,他们的弹药库的弹药就越少.他们向你每射一颗子弹,就会削弱一分战斗力.朝你射击的敌人也乐得这样,因为至少他不必再背这么多的弹药,何况逃跑起来也轻便些."

  巴伦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可我家里靠我当家啊!"

  "去它一边当家吧!"帅克劝慰他说."为皇上牺牲更好.难道军队里没教会你认识到这一点?"

  "他们只轻描淡写提过一下,"愚笨的巴伦回答说,"那是在他们把我赶到操场去下操的时候.后来,我再也没听到过类似的话了,因为我当了勤务兵.......可皇上起码也该把我们喂饱一点儿呀!"

  "你可真是头不知饱足的猪.士兵在战斗之前,压根儿就不该吃东西.关于这一点,翁特格里茨大尉还是好几年前在学校时就向我们讲过了.他经常对我们说:‘混小子们,要是发生了战争,到了前沿阵地,你们可别在打仗之前把肚子撑个死饱.谁要是吃得过饱,子弹一进肚子,马上就得完蛋,因为一挨子弹,所有吃下去的东西就从肠子里漏出来,那你马上就会发炎死去;但是,如果肚子里什么也没有,一枪打到肚子里就跟没事儿一样,好比挨黄蜂螯了一下,痛快得很.,"

  "我消化得快呀,"巴伦说,"我的肠胃里从来留不了多少东西.比方说吧,我吃下满满一盘馒头片和猪肉白菜,半小时之后就剩不了多少,也就那么三匙子吧,其它的统统消化掉了.有人说吃下一只狐狸,拉出来还是一只狐狸,只要一洗净,加点酸的调味汁又可以再吃;我可相反,我要是把几只狐狸吃下去,换了别人兴许能把肚皮撑破,可我去趟厕所,只能拉出点黄稀屎来,跟小孩拉的似的,别的都被我吸收了."

  "朋友,我的肚子呀,"巴伦对帅克亲昵地说,"连鱼骨头.李子核都能消化掉.有一回我有意数了一下,我一口气吃下了七十个带核的李子馒头,等到要解溲时,我溜到后院,拉在一个小桶里,我把李子核搁在一边.一数,七十个果核在我肚子里消化了一半多."

  巴伦费劲地舒了一口长气:"我老婆用土豆泥做李子馒头,里面还搁上点乳渣,这样更富有营养.她总爱撒上些罂粟籽却不肯放碎干酪;我可偏偏喜欢吃那种碎干酪.为这个有一回我还打了她一巴掌......我不懂得珍惜家庭幸福啊!"

  巴伦停了停,咂了一下嘴,舌头舔了一下上颚,然后凄凉而轻柔地说:"你知道,朋友,如今我没啥可吃的了.我仿佛觉得我老婆说得对,按她的想法放罂粟籽更好.那时我总觉得那籽儿钻牙缝,如今我倒认为,钻就钻好啦.我老婆可受够我的罪了:我硬要往肝香肠里多放一些马约兰,总是要跟她作对,她为这不知哭过多少.有一回我把她这可怜的揍得躺了两天,因为她做晚饭时不肯给我杀火鸡而只宰了只公鸡."

  "朋友们,"巴伦哭了起来,"如今哪怕有不放马约兰的肝肠和公鸡也好啊!你喜欢吃莳萝汁吗?为了让我喝这玩意儿也闹翻了天.今天我简直会拿它当咖啡喝哩!"

  巴伦慢慢地把刚才臆想出来的危险忘了.在静静的黑夜里,虽然他们一直朝利斯科维茨走去,他还不停地给帅克讲述他过去没珍惜什么,如今想吃什么,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电话兵霍托翁斯基和军需上士万尼克跟在他们后面.

  霍托翁斯基时万尼克说,根据他的看法,世界大战是荒诞可笑的.糟糕的是,要是哪儿电话线出了毛病,即使在夜里你也得去修理.更糟糕的是,过去打仗,根本没有探照灯,如今正当你在抢修那些该死的电线时,敌人的探照灯一下子就能把你找到,整个炮兵队都会朝着你开炮.

  在他们为连队物色宿营地的那个村子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狗都汪汪叫着,他们不得不停止前进,研究一下怎么来对付这些畜生.

  "咱们往回走怎么样?"巴伦轻声说.

  "巴伦呀巴伦,我们要是去告发,你就得被当作胆小鬼枪毙掉,"帅克对他说.

  狗越叫越凶了,甚至连南面罗巴河边.克洛津卡和别村的狗也叫了起来,帅克朝着寂静的黑夜嚷道:

  "趴下!趴下......趴下!"就象他当狗贩子时对他自己的狗那样呵斥.

  狗叫得更凶了.军需上士万尼克对帅克说:

  "别朝它们那么嚷嚷啦,要不然,你会把整个加里西亚的狗都惹得对咱们叫起来的!"

  "这类情况,"帅克回答说,"在塔博尔演习时也发生过.我们夜里开进一个村子,狗汪汪汪猛叫起来,四周围都住着人家,狗叫声从一个村子传到另一个村子,一直这么往下传.当我们驻扎的那个村子里的狗叫声平息了时,又听到远处传来狗叫声,比方说还是从佩赫希姆瓦村传来的,这一来咱们村的狗又叫开了;过一会儿,塔博尔的.佩赫希姆瓦的.布杰约维策的.霍姆波尔的.特舍波尼的.伊赫拉瓦的狗统统叫了起来.我们的大尉,那个神经质的老头儿受不了这狗叫声,他一夜没合眼,老是走过来问巡逻兵:‘谁在叫?叫些什么?,士兵报告说狗在叫,他一听火啦,等我们演习时,他把那些巡逻兵关了三天兵营禁闭.后来每次行军都要推选个‘狗小队,.队员打前站,任务是通知村民:在我们宿营的地方,夜里一条狗也不许叫,违者格杀勿论.我也是这个狗小队的队员.我们来到米莱夫斯科区的一个村子,我稀里糊涂通知村长说:谁家的狗在夜里叫了,出于战略原因,狗的主人格杀勿论.村长吓坏了,马上套车上总参谋部为全村老少求情.那儿根本不让他进门,卫兵差点儿没对他开枪,他只好又回到村里,在我们开进村子之前,村民用布把狗拴在身边,惹得其中的三条发火了."

  大家边听着帅克讲述狗在夜里害怕香烟的微火的情况,渐渐走近村子.不幸的是谁也没烟可抽,所以帅克的治狗妙法也就毫无积极效果;但是可以看出,那些狗也会因为高兴而吠叫,因为它们怀着眷恋之情,想起了过路的军队总是给它们留下点可吃的东西.

  它们老远就感觉到这些人离得越来越近,而他们离去时,总要留下点骨头或马尸.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有四条狗跑到帅克身边,高兴地向他友好地摇着尾巴,还把腿抬了起来.

  帅克抚摸它们,在黑夜里象对孩子们一样地对它们说:"喏,我们已经到了这儿啦,要在你们这儿睡觉觉.吃包包,还把小骨头呀,肉皮呀留给你们.噢!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赶路开到敌人那里去罗!"

  村子里一座座小农舍点燃了灯.他们走到头一所木舍,敲门问村长住在哪儿.里面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女人声音,用一种既非波兰话也非乌克兰话的腔调回答说她的男人在部队上,小孩子正躺在床上出天花,说莫斯科人把家里的东西都抢光了,丈夫上前线之前叮嘱她晚上不管谁叫门都不要开.直到他们把门敲得更响,说他们是奉命来找宿营地的时候,一只看不见的手才把门儿打开让他们进去.一到里面就发现这儿住着的正是村长.他白费力气地对帅克说,他自己并没有装那个尖厉刺耳的女人声音,说他睡在干草上来着;他老婆要是突然一下被人吵醒,便会胡言乱语,连她自己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至于给全连找宿营地,他说村子太小,连一个士兵呆的地方也没有,根本没有睡觉的地方,这儿也没东西可买,统统给俄国人拿走了.

  他说要是老总们不嫌弃,他愿领他们到克罗辛卡去,那儿有大庄园,离这儿只有三刻钟的路程;那儿有的是地方,每个士兵可以盖上一张羊皮;母牛也多,每个士兵可以装上一饭盒牛奶;那儿的水也好,军官们可以在庄园主的城堡里睡觉;可是在利斯科维茨这儿呢,只有疥疮和虱子.他自己曾经有过五头牛,可全都给俄国人牵走了,结果他想弄点牛奶给生病的孩子喝还得跑到克罗辛卡去.

  仿佛为了给他的话作证,木舍旁边牛棚里的牛哞哞地叫了起来,随后又听见那尖厉的女人声音对着那些倒楣的母牛嚷嚷说,巴不得它们都得霍乱死掉.

  牛叫声并未使村长着慌,他边穿套靴边接着说:

  "咱们这儿唯一的一头牛是邻居沃依采克的,老总们刚听到叫的就是它.这是一头病牛,一头可怜的畜生,俄国人把它的牛犊子牵走了.打这以后就再也挤不出奶来了,但牛的主人舍不得把它杀了,心想圣母总有一天会使一切都变好的."

  他在说这些话的当儿,顺手把羊皮大衣穿到身上.

  "老总们!咱们现在就到克罗辛卡去吧!可能连三刻钟也用不着.看我这个老糊涂说到哪里去了,连半小时也用不着.我认得一条近路,过一条小溪,然后走到一棵橡树那儿,再穿过一座小桦木林子......那村子很大,酒铺里的白酒劲儿也很足.咱们走吧!老总,还犹豫什么呢?得让你们这个有名气的团队的老总们有个干净.舒适的地方歇脚啊,跟俄国人打仗的皇帝和国王陛下的官兵肯定需要一个干净的宿营地.舒服的宿营地......可我们这儿呢?尽是虱子.疥疮.天花.霍乱.昨天在我们这个该死的村子里就有三人得霍乱死了......最仁慈的上帝也诅咒这个利斯科维茨......"

  这时,帅克神气地挥了一下手.

  "老总!"他学着村长的口气说,"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瑞典战争时期,当部队奉命要在一个村子宿营时,村长推辞来推辞去,不想帮他们的忙,于是他们把他吊死在附近的一棵树上.今天在萨诺克有个波兰神父对我说,既然军队要来宿营,村长应该把所有的乡绅叫拢来,同他们一道挨门挨户到各家去,说:‘这儿可以住仨,这儿住四个,神父住宅里让当官的住.,只用半小时就安排停当了."

  "先生,"帅克严肃地把脸转向村长说,"离你这儿最近的一棵树在哪儿?"

  村长没听懂这个树字.帅克向他解释说,就是一棵桦树.橡树,或是梨树.苹果树,总而言之,所有长着结实树枝的树.村长还是没醒悟过来,他一听到举出些果树名来,吓了一大跳,因为樱桃已经成熟,忙说关于这类果树他一无所知,只知道门口有棵橡树.

  "那好,"帅克打了个随便谁都能看懂的上吊的手势说,"我们就把你吊死在你的小屋跟前,因为你应该知道:现在正在打仗,军令叫我们在这里.而不是在克罗辛卡宿营,你不能改变我们的战略计划;要不然,只好把你吊死,就象关于瑞典战争的那本书上写的那样.诸位,有一次,我们在大麦齐希契演习时就有过这么回事......"

  这时,军需上士打断帅克的话说:

  "这你以后再给我们讲吧,帅克,"他转向村长说,"这是最后警告.快安排住处!"

  村长哆嗦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他对老总们全是一片好心,既然他们非要住在这儿不可,也许在这个村子里还能够找到个使他们满意的地方,并说马上去把灯提来.

  村长走出房去,这间房里只点了一盏很小的煤油灯,挂在一张象是最大的残废人一样的圣像下面.霍托翁斯基突然嚷道:

  "巴伦哪儿去啦?"

  还没等他们环顾四周,炉后通向外面的小门轻轻地开了,巴伦从那儿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一下四周,看看村长在不在,就象得了感冒似地带着很重的鼻音说:"我到他的食品储藏室去了一趟,往一个子里抓了一把什么放到嘴里,如今粘在我的小颚上,它不咸也不甜,是块做面包的发面."

  军需上士用手电筒朝他照了一下,发现有生以来也没见过这么个涂抹得一塌糊涂的奥地利士兵,接着又发现巴伦的肚子鼓得跟个快要分娩的孕妇一样,不禁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啦,巴伦?"帅克摸着他的肚子同情地说.

  "这是黄瓜,"巴伦哑着嗓子说,因为发面胀得他上不去下不来的."小心点儿摸,这是腌黄瓜,我慌慌张张吃了三条,剩下的给你们拿来了."

  巴伦开始从怀里掏出一条条黄瓜来分发给他们三个人.

  村长提着灯站在门口.他瞅见这幅光景后,画着十字哀号着:

  "俄国人把我们的拿走了,我们的人又来拿了."

  他们在一群狗的簇拥下进村子里去了.那群狗一个劲儿跟着巴伦,如今又死盯着他的裤兜,里面塞了一块咸肉,也是从食品储藏室里摸来的,由于贪心,瞒着没告诉伙伴们.

  "干吗那些狗老跟着你呀,巴伦?"帅克问巴伦,巴伦考虑了好一阵子才回答说:

  "它们闻出我是一个好人呗!"

  却没说他的手在口袋里抓着一块咸肉,有条狗的牙齿都碰着他的手了......

  在寻找宿营地的当儿,发现利斯科维茨这个村子很大,可是也确实被战争糟蹋得十分凄惨.虽然没挨炮火摧毁,开战双方都不可思议地没把它包括到战区里去;然而遭到破坏的希罗夫.格格博夫.霍鲁布拉等村的难民都挤到这个村子里来了.

  有的木屋里竟然住了八户人家.掠夺性的战争使他们失去了一切家产,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他们度过的这个时代就象遭到一场凶猛的洪水洗劫一样.

  只得把连队安排到村子尽头的一所被破坏了的酿酒厂去住.发酵室可住下一半人.剩下的按十人一组分住在几家田庄上,这些阔气的田庄主是不让一贫如洗.无田无地的难民住进去的.

  连部全体军官,军需上士万尼克及所有勤务兵.电话兵.救护兵.伙,还有帅克都住在神父家里.神父不肯收留附近的难民,所以他家房子很宽敞.

  他是个又高又瘦的老头儿,穿着一件褪了色.满是油污的教袍,吝啬得几乎啥也不吃.他父亲从小教他痛恨俄国人,可是他对俄国人的仇恨突然消失了;因为俄国人在这儿时,他家里也住了几个从贝加尔湖来的大胡子哥萨克人,可是没动过他家的鸡鹅;俄国人撤走后,奥地利人却把他家的家禽吃了个精光.

  等匈牙利人进了村,把他蜂房里的蜂蜜全掏走了,他对奥地利军队的仇恨自然更深.如今他满腔怒火地盯着这帮夜行的不速之客,出气地耸着肩膀,在他们面前来回踱着说:"我啥也没有.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叫花子.诸位,你们在我这儿连一块面包也找不到."

  最悲伤的莫过于巴伦,他差点儿为这种贫困而哭出来.他的脑子还一直在模糊地设想着肉皮香甜的小猪仔.他这时正在神父的厨房里打着瞌睡,不时有个细个子.替神父当长工兼厨子的半大孩子进来查看一番:他得严加看守,以防被盗.

  巴伦在厨房里什么也没找到,只在盐碟上发现一张包过小茴香的纸,他立刻把小茴香都倒进了嘴里.茴香的香味引起了他想吃小猪仔肉的食欲幻觉.

  神父住宅后面那家酿酒厂的院子里,野战伙房的铁锅下面火焰熊熊,锅里烧着水,水里啥也没有.

  军需上士和伙跑遍全村去找猪,可是白费力气.走到哪儿都听到这么个回答:俄国人把什么都吃光拿走了.

  后来他们又把酒馆里一个犹太人叫醒,那家伙捋了捋两边的鬈发,装出一副因为不能为老总效劳而十分难过的样子,到后来还是硬劝他们买下他的一头老掉了牙的老牛,瘦得只剩皮包骨.快要倒毙的畜生.他要价很高,还扯着胡须发誓说:在整个加里西亚.整个奥地利和德国,甚至在整个欧洲.整个世界都找不到这样好的牛.他连哭带号地说,这是奉耶和华的旨意降生到世间来的最肥的牛.他指着他的祖先赌咒说,从沃罗齐斯卡来的人都到这儿参观过这头牛,四乡邻里都把它当作神话来谈论,说它实际上不是一头母牛,而是一头最有油水的阉牛.最后,他在他们面前跪下来,忽而抱着这个的腿,忽而抱住那个的腿哀求道:"你们宁可把我这可怜的犹太老人宰了,也别不买这头牛就走."

  他的呼号把大家都弄迷糊了.结果他们硬是把这头任何收购死牲口的贩子都不会要的臭尸拖到了战地伙房.犹太人把钱放进衣兜以后,还在他们面前哭诉了好半天,说,这么壮实的一头牛卖得这么贱,他们简直让他破了产.毁了他,以后他只有靠乞讨过日子了.他求他们把他吊死,因为他想不到在晚年竟干了这么一桩蠢事,为此他的祖宗在坟里也要睡不安逸.

  他还在他们面前的尘土地上打了一阵滚,突然从身上抖掉悲哀跑回家去,在小房里对他的老婆说:"Elsalébn(犹太语:伊丽莎白.),大兵都是些笨蛋,你的唐纳机灵透啦!"

  这头牛可真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有一阵子教人觉得根本没法把它的皮剥下来.剥的时候他们好几次硬把皮撕开,底下露出一股扭得象船上的干缆绳一样的腱子来.

  这时,他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袋土豆,便开始绝望地煮起这堆筋骨来,小灶上的伙正在为军官们用这副骨头架子拚命地熬点什么来吃.

  假如能把这头怪物称为牛的话,这头老牛可给所有当事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几乎可以肯定,后来在索卡尔一仗前,军官们只要一使士兵们想起利斯科维茨那头牛,十一连的士兵准会带着可怕的呼喊和愤怒,紧握刺力扑向敌人.

  这牛太可恶,连一点儿肉汤也熬不出来.肉越煮越跟骨头粘在一起,硬得跟一个整整半个世纪呆在公事房里啃公文的死官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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