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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开步走(1)

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三)   作者:(捷克)雅·哈谢克   更新时间:2012-10-10 15:40:38   阅读次数:

  在存放着十一先遣连的战地炊具和巴伦因吃得过饱而屁声大作的车厢里,人们断言:等列车到了萨诺克,全营一定能领到一顿晚餐,还能补领到这些饥饿日子里欠的口粮,看来他们说对了.还有一点也弄清楚了:"钢铁旅"旅部刚好驻扎在萨诺克.九十一团的这个先遣营按其出生证应隶属于这个"钢铁旅".尽管从萨诺克到利沃夫及其北部的大桥城的铁路交通没有断阻,可不知道东战区参谋部为什么作这样的作战部署:根据这个部署,"钢铁旅"把各先遣营集中在离从布罗迪城到布格河.再沿布格河北上索卡尔这条火线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

  当扎格纳大尉在萨诺克到旅部去报告先遣营已经到达此地时,这个极其有趣的战略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值日官是旅部副官泰尔勒大尉.

  "我感到非常奇怪,"泰尔勒大尉说,"你们竟然没接到确切的情报.行军计划是规定好了的.你们当然应该将行军路线事先通知我们,你们营比总参谋部规定的时间提前两天到达了."

  扎格纳大尉的脸有点儿发红,但却没想到要把一路上收到的电报指示重复一遍.

  "您叫我感到吃惊,"泰尔勒大尉说.

  "我认为,"扎格纳大尉回答说,"在我们所有军官之间应当称呼‘你,而不称呼‘您,."

  "好吧,"泰尔勒大尉说,"你说,你是现役军人?还是老百姓?现役军人?这完全是另外一码事......简直看不出来.如今当后备中尉的白痴太多了!当我们从利曼诺夫(②在现今波兰境内.)和克拉斯尼克②撤出来时,所有这些饭桶中尉一见哥萨克巡逻兵就丧魂落魄.我们旅部的人不喜欢这种寄生虫.一个通过中学毕业考试的蠢汉最后也能当上个现役军官.他从一个老百姓通过军官考试成了军官,入伍前就那么蠢,打起仗来,绝对成不了真正的中尉,只能是个怕死鬼."

  泰尔勒大尉吐了一口唾沫,亲昵地拍着扎格纳大尉的肩膀说:"您在这儿大约得耽搁两天,我什么都可以带您去看看.咱们还可以跳跳舞.这儿有些漂亮的娘儿们,‘Engelhuren,(德语:天使般的妓女.).还有一位将军的女儿,以前尽搞同性恋爱.等咱们都换上女人衣服,您就会知道她的拿手好戏是什么.她瘦得跟只瘟猪一样,这您根本想象不到.她可能折腾啦!简直是个天字第一号的女妖精!反正你自己会看到的."

  "对不起!"泰尔勒难为情地抱歉说,"我想吐,今天已是第三次了."

  为了再一次向扎格纳大尉证明这儿过得多么快活起见,他回来后,说这呕吐便是昨儿晚会上的吃喝引起的.工兵军官也参加了这个晚会.

  扎格纳大尉很快就与工兵队队长(也是个大尉)结识了.一位穿着配有三颗金星军服的大高个子来到办公室,他象置身大雾中似的,没有注意扎格纳大尉在场,相当亲昵地对泰尔勒说:"你现在在干什么,小猪崽子?你昨晚上把我们的伯爵夫人折腾得够意思嘛!"他往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用一根细藤条敲着自己的小腿,笑得满屋都能听见:"我一想起你怎么把她一身吐得一塌糊涂就好笑......"

  "对,"泰尔勒说,"昨晚玩得太快活啦,"然后才把扎格纳大尉介绍给这个拿着藤条的军官.他们三人一道从旅部办公室出来,走到一家由啤酒铺突然发家的咖啡馆.

  当他们穿过办公室时,泰尔勒大尉从工兵队队长那儿接过藤条往长桌上一抽,围桌而坐的十二名文书通地一下站了起来.这是一些献身于军队后方的平静而安全工作的人物,一个个大腹便便,制服笔挺.

  泰尔勒大尉想要在扎格纳和另一位大尉面前耍耍威风,对十二名养得肥肥胖胖的懒汉圣徒说,"你们别以为我这儿是个猪圈.猪猡们,少吃一点儿,多跑动跑动吧!"

  "现在我再给你们看另一套训练,"泰尔勒对他的同事说.

  他又将藤条往桌上一抽,问这十二个人说:"你们什么时候完蛋,小猪崽子们?"

  十二个人同声回答说:"听候您的命令,大尉先生."

  泰尔勒大尉为自己这套愚蠢的胡闹满意地笑着走出办公室.

  当他们三人坐到咖啡馆时,泰尔勒叫了一瓶花楸酒,还要叫几个闲着的小姐来.原来,这家咖啡馆实际上是个妓院.因为一个闲着的小姐也没有,泰尔勒大尉火冒三丈.他在前厅里大骂老板娘,并大声问道:"谁在艾拉小姐那儿?"当他得到回答说是一位中尉在她那儿时,他骂得更厉害了.

  呆在艾拉小姐那儿的是杜布中尉.先遣营进驻一所中学时,他把自己的士兵叫来训了一大通话,说俄国人在撤退时到处都建立了有花柳病的妓院,想用这个阴谋使奥地利军队的战斗力遭到瓦解.他警告士兵不要到这种地方去.并且说他自己要亲自到这些地方去检查,看他的命令是不是在不折不扣地执行.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前线地带,谁要是沾上这种病,就要受到战地军事法庭的审判.

  杜布中尉亲自去检查是否有人违背他的指令,所以在这家所谓"城市咖啡馆"二楼艾拉的房间里选了一张沙发,作为他检查的出击阵地.这时正在沙发上玩得很开心哩!

  这期间,扎格纳大尉到他自己的营里去了,泰尔勒一伙也分手了.泰尔勒大尉被叫到旅部,因为旅长派他的副官已经找了他一个多小时.

  从师部下达了新的命令:必须最终确定已经到达的九十一团的行军计划,因为根据新的作战部署,本来定为九十一团的行军方向现在改为一百○二团先遣营的路线了.

  全乱了套.俄国人正从加里西亚东北迅速撤退,因此,几部分的奥地利部队便在那儿搅和在一起了.德国军队象楔子一样在好几处插进了奥地利军队.新开到前线来的先遣营以及其他部队更加剧了这种混乱.靠近前线的地区也是如此,比如在萨诺克,突然来了个德国汉诺威师的后备军,司令官是个上校,他的长相令人讨厌,旅长一见他就头痛.汉诺威师后备军的上校出示了他们师部命令,说他们的部队将住在一所中学里,而这所中学如今正被九十一团占着.他还要求把旅部占用的克拉科夫银行大厦腾出来给他们的师部使用.

  旅长直接往师里挂了个电话,把情况准确地给师里作了汇报.那凶狠的汉诺威人跟师部谈了一通,其结果是给旅部来了如下一道命令:"着你旅于即日傍晚六时撤出该城,沿吐洛瓦-沃尔斯卡......利斯科维茨......斯特拉索尔......桑博尔一路线进发,在桑博尔待命.九十一团的先遣营与之随行,以作掩护.旅部根据行军方案将各部队的开拔分别规定如下:先头部队于下午五点向土洛瓦出发,南北两翼的掩护部队应保持三公里半的距离,后卫部队于下午六点三刻出发."

  于是在中学里出现了一片混乱.营部军官会上少了杜布中尉,便派帅克去找他.

  "我想,"卢卡什上尉对帅克说,"你毫不费劲就能找到他,因为你跟他之间总有点什么事儿."

  "报告,上尉先生,我请求给我一份连队书面指令,正是因为我们之间总有点什么事儿."

  卢卡什上尉在自己的活页本上写了一道命令,让杜布中尉马上来中学开会.这时帅克说:"对啦,上尉先生,现在您跟往常一样,可以一百个放心了.我准能把他找到.他禁止士兵上妓院去,他自己准是在哪个妓院进行检查,看他们排里是不是有人想被送到战地军事法庭.他常用这个来吓唬他们.他在他那个排的士兵面前宣布过,说他要到所有妓院走一趟,说然后就对不起啦,要让他们看到他恶的一面.此外,我知道他在哪里.就在对门那个咖啡馆里.因为所有士兵都曾盯着他,看他先去哪儿."

  帅克提到的地方分成两部:联合娱乐部和城市咖啡厅.谁要是不想经过咖啡厅,就可走后门,那儿有个上了年纪的太太在晒太阳,她会用德语.波兰语或匈牙利语说下面一类欢迎词:"请进,请进,老总,我们这儿有漂亮姐儿!"

  等老总迸了门,她就领着他经过走廊到一间会客厅,叫一位姐儿出来;姐儿马上穿着内衣走了出来.姐儿一上来就要钱,大兵马上把钱放在那儿;当他一解下刺刀带,"妈妈"就把钱收起来了.

  当官的却要穿过咖啡厅.他们的路程要危险一些,因为要沿走廊经过后面的一些房间,那是供军官们选用的姐儿们的住室.那里的姐儿们穿的是花边衬衫,喝的是葡萄酒或烈性甜酒."妈妈"在这儿什么也不许你干,一切都得到楼上的小房间里才行.在那里,他们在一个极乐世界......满是臭虫的沙发椅上躺着滚着.杜布中尉穿着衬裤,艾拉小姐在讲述着她通常在这种情况下所编造的那一套生活悲剧:她父亲是个工厂主,她自己曾在布达佩斯的一所中学当教员,因为不幸的爱情才落到这一步.

  在杜布中尉背后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小桌子上,放着一瓶花楸酒和一只玻璃杯.因为酒瓶有一半已经空了,艾拉和杜布中尉说起话来都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他们已经非常困倦,杜布中尉已经什么也经受不住了.从他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的脑子已经稀里糊涂,把艾拉当成了他的勤务兵古纳尔特,他还这么称呼他,凭着自己的习惯,对这个想象中的古纳尔特威胁着说:"古纳尔特,吉纳尔特,你这畜生,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认识我恶的一面......"

  帅克也得象其他从后门进来的大兵一样履行那一套手续.可是他和和气气地把一个半裸的姐儿摆脱开了.她的叫喊招来了波兰"妈妈".那"妈妈"凶狠狠地盯着帅克,说她们的客人中根本没有一个中尉.

  "您甭对我大叫大嚷,亲爱的太太,"帅克很有礼貌地说,对她甜甜地笑着,"要不我就给您个嘴巴子.在我们那儿的普拉特内尔街上,有一次把一个‘妈妈,打得人事不知.儿子到那儿去找父亲,轮胎店老板沃德拉切克.那个‘妈妈,叫克肖乌洛娃.等她在急救站醒过来时,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了个‘霍,字.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当帅克说完这些话后,把"妈妈"扔在一边,一本正经沿着木楼梯上楼去,可是尊敬的女主人惊恐地大叫起来.

  妓院老板在楼下露面了.他是一个破落的波兰贵族.他跑来追上帅克,拽他的衣袖,同时用德语对他嚷嚷说,士兵不许到楼上去,那是军官先生们寻乐的地方,士兵是在楼下.

  帅克提醒他说,他是为了全军的利益到这儿来的.他要找一位中尉先生,没有他,军队上不了战场.当老板越来越厉害时,帅克一掌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接着便在上面挨个挨个房间地进行检查.他发现所有的房间都是空的,只有最后那一间房里有人.他敲了敲门.把门把一扭,房门打开了,艾拉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Besetzt!"(德语:有人!)接着是杜布中尉的低嗓门声音,他也许以为在兵营自己房间里,说了一声:"Herein!"(德语:请进!)

  帅克进去了,走到沙发椅前,把那张从活页本上撕下来的字条交给杜布中尉,眼睛斜望着扔在床头的制服说:"报告,中尉先生!请您马上穿好衣服,按照我送给您的这道命令,到中学我们兵营里去,那儿等着您去开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

  杜布中尉瞪着小眼望着帅克,总算还没有糊涂到连帅克都认不出来的地步.他马上想到帅克是被他们派来找他的,所以说:"我马上要教训教训你,帅克!等着瞧吧!看看—你—会有—什么下场......"

  "古纳尔特,"他对艾拉喊道,"再—给我—倒一杯!"

  他喝了下去,把书面命令扯碎,哈哈大笑:"这是—假条吗?在我们这儿—啥假条—也不管用.我们—是在军队里,不—不是在—学校里.他们—在妓院—把你—抓住了?到我—这儿来,—帅克—走近一点—我给你—几个—耳光,马其顿王腓力浦—在哪一年—打败了—罗马人?(即腓力浦二世,公元前三五九......三三六年的马其顿王.他在对罗马人的战争中没有打过一次胜仗.杜布中尉是在说胡话.)你—不知道?你这头公马!"

  "报告,中尉先生,"帅克毫不退让地接着说,"这是旅部来的紧急命令,让军官们都穿好衣服到营部开会.我们要开拔了,所以现在要决定哪一个连当先头部队,哪一个担任侧翼,哪一个是后卫.现在要就这个问题作决定了.我想,您,中尉先生,也该对这个发表意见呀."

  这一套外交词令使杜布中尉清醒了一点儿,现在他已经有些清楚他不是在兵营里了,可是为了慎重起见,他又问了一句:"我在哪儿?"

  "您在窑子里,中尉先生.各人走的路都不一样."

  杜布中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从沙发椅上溜下来,开始寻找他的军服.帅克也帮着他找.他终于穿好衣服,和帅克一起出了妓院.帅克马上转身回到屋子里,并没理睬艾拉.艾拉完全误解了帅克的归来,她怀着不幸的爱情又爬上床去.帅克进来后,很快喝光了瓶子里剩下的那点儿酒,然后就去追杜布中尉了.

  到了街上,杜布中尉又迷糊了,因为天气特别闷.他给帅克讲了一大堆风马牛不相及的蠢话,还谈到家里有一张从赫尔戈兰寄来的邮票,又说他中学毕业之后就去玩台球去了,见了班主任也不问好.每句话后头他都加上一句:"希望你正确理解我的话."

  "我完全明白您的意思,"帅克回答说,"您说话就跟布杰约维策的洋铁匠波奇尔尼一样.当有人问他:‘你今年在马尔夏河洗过澡吗?,他便回答说:‘没洗澡,可今年杏子收了不少.,或者问他:‘你今年吃到新鲜蘑菇了吗?,他便回答说:‘没吃过,可那摩洛哥的新苏丹据说是个很不错的人.,"

  杜布中尉停下步来,自言自语说:"摩洛哥苏丹?这是一个已经过去的大人物,"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用混浊的眼睛望着帅克嘟囔着说,"我在冬天也没这么出过汗,你同意我的话吗?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中尉先生.有位老先生常上我们那儿的‘杯杯满,酒家去,他是克拉耶省的退休委员会高级文官,他也是这样说的.他奇怪冬天跟夏天的气温怎么相差那么大,还奇怪人们为什么至今没发现这一点."

  进了中学门后,帅克离开了杜布中尉.中尉东倒西歪地上了楼,走进正在举行军事会议的教员休息室,而且马上报告扎格纳大尉说他已喝得烂醉.整个报告过程中他都耷拉着脑袋.在讨论时,他偶尔抬起头喊道:"你们的意见完全正确,诸位,我可已经醉得不行了."

  全部计划已经制定.卢卡什上尉的连担任前卫.杜布中尉突然一愣,站起来说道:"诸位,我永远记得我们班的班主任.光荣归于他!光荣归于他!归于他!"

  卢卡什上尉寻思着:最好是让杜布中尉的勤务兵古纳尔特把他扶到旁边的物理实验室去.那儿有个卫兵站岗,以免再有人去偷窃实验室里的矿物标本;这些标本已被人家偷去一半了.对这件事,旅部经常提醒过路的部队注意.

  住在中学的一个匈牙利兵营开始抢劫实验室里的东西,从这时候起就开始订出看守措施.那些匈牙利兵对矿物标本.五光十色的结晶体和黄铁矿石特别感兴趣,把它们塞进了自己的背包.

  军人墓地的一个白十字架牌上还有个名字:"拉斯洛.加尔冈".那里安息着一位匈牙利士兵,他在盗窃中学标本时错把瓶子里泡有各种爬行动物的变性酒精喝了下去.

  世界大战甚至以蛇酒来杀害人类.

  当大家都散去时,卢卡什上尉把杜布中尉的勤务兵古纳尔特叫来,让他把他的长官抬到那儿去躺着.

  杜布中尉突然象个小孩似地拿起古纳尔特的手,看了好半天的手心,边看边说,从他的手心可以猜出他未来夫人的名字.

  "您叫什么名字?请您从军上衣的胸前口袋里把笔记本和铅笔掏出来.您叫古纳尔特,您在一刻钟之后到我这儿来,我把您太太的名字写出来留在这儿."

  话音刚落便鼾声大作.不知怎么搞的,后来又醒了过来,开始在他的本子上乱画一气,他把写了字的那张纸扯下来扔在地上,神秘地用手指按在嘴边说着胡话:"还没到时候,等一刻钟之后,最好是找一张有装订孔的纸来."

  古纳尔特是个笨伯,真的在一刻钟之后来了,当他打开那张纸一看,上面有杜布中尉胡乱写的几个字:"您未来的妻子将叫古纳尔特娃太太."

  古纳尔特把这张条子拿给帅克看,帅克要他把它保存好,说每个人都应该珍惜出自军官之手的文献,因为过去在现役军里,还没有哪位军官给自己的勤务兵写信称呼"您"的先例.

  按照既定计划所作的开拔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旅长,即被汉诺威上校巧妙地从他的驻地撵走的那位上将,让全营集合,照例排成方阵,然后向他们发表演说.他非常喜欢发表演说,而且总是颠三倒四地讲个没完,到了实在没啥可说时,便又想起战地邮政来.

  "士兵们,"他对着方阵大声嚷道:"现在我们向敌人的火线靠近,离火线只差几天路程了.士兵们,到目前为止,你们在行军中一直没有机会把通讯地址告诉你们离别的亲友,让他们知道你们离他们多远,往哪儿给你们写信,让你们从活着的亲人们的信中得到欣慰."

  他似乎无法从这条思路里拔出来,没完没了地重复着说:"远方的亲人......亲爱的挚友......活着的妻子情人"等等.到最后才终于用一声大喊使自己从这个循环圈里摆脱出来,"为此,我们在前线设有战地邮局."

  他接着讲的一番话让人听了感到,只要前线建立了军邮,这些穿着灰色军服的人就会立刻以极大的快乐去送死似的;似乎一个士兵即使两条腿都被榴弹炸掉,只要他一想起他的军邮号码是七十二,也许有一封来自远方亲人的信件在等着他,甚至还可能有包裹,里面放着一块熏肉.咸肉和家里烤的点心,他就会心安理得地去送命似的.

  旅长训完话,旅部乐队奏国歌,大家为皇上三呼万岁,这群注定要被送到布格河对岸某个屠宰场去的"人类中的牲口"就分成若干支队,根据既定计划开拔了.

  十一连在五点半出发,朝着吐洛瓦-沃尔斯卡进发.帅克和连指挥部及卫生队走在后面.卢卡什上尉绕过整个纵队转到后面,以便从卫生队那儿打听杜布中尉在哪辆帐篷车里,他有何新的英雄行为;同时,也为了与帅克聊聊天以减少旅途疲劳.帅克耐心地背着他的背包和枪枝,正在向军需上士万尼克讲述几年前在大麦齐希契(摩拉维亚的一个城市.)的演习行军的情景.

  "那一回也跟这次一样,只是我们没这么背着全副武装,因为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储备罐头是怎么回事儿,我们排一领到罐头就在附近旅店里把它吃光,再把一些砖头塞进背包里.有人来村子里检查,我们就把背包里的砖头掏出来扔掉,那砖头多得后来有人拿来盖了一间小房."

  不多一会儿帅克又精神抖擞地走在卢卡什上尉的马旁,和他聊起军用邮局来:"说得倒好听,在军队里要是能收到一封家信,它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慰藉,可是我在布杰约维策当兵时,仅仅收到一封信,这封信我直到如今还保存着."

  帅克从脏皮夹子里掏出那封皱折不堪的信来读着,同时还与卢卡什那匹已开始小跑步的马儿保持着同样的行进速度.

  你这个下流胚.杀人犯和无赖!克希什班长先生到布拉格来休假,我跟他到"乌科查"酒家去跳了舞,他对我说,你在布杰约维策的"绿蛙"饭店跟一个下流女人跳舞,还说你完全把我甩了.你要知道,我往你那个鬼地方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我们的关系吹了.你过去的鲍日娜.......噢,我还忘了告诉你:那个班长很会体贴人,他也会给你点颜色看的.我求他这样做.还有一点不能忘了告诉你:等你回来休假时,你已经不能在活人中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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