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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帅克在基拉利(6)

小说:好兵帅克历险记(二)   作者:(捷克)雅·哈谢克   更新时间:2012-10-10 15:40:18   阅读次数:

  "怎么不能怪罪?"沃吉契卡火了,"都得怪罪,你这是胡涂说法!你要是象我到训练班来的头一天碰到的那样,吃点他们的苦头,你就明白了.那天下午把我们象牲口一样赶进了学校.有这么一个混蛋开始给我们边画边讲着什么叫掩蔽所.怎么打地基.怎么测量.他说什么谁要是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没把他讲的画了来,就要把他关起来.绑起来.‘他娘的,,我想,‘你在前线报名参加训练班,还不是为了不上前线去打仗,或者让你到晚上能象小学生一样拿枝铅笔往本子上画图!,我满肚子气,一会儿都耐不住了.我连瞅都不愿瞅一眼那个给我们讲解的家伙,恨不得把什么都砸个稀巴烂.瞧我火气多大!我没等喝完咖啡就马上从楼里出来,一口气走到基拉利希达.我气得只想在城里找个僻静的酒店,喝个酩酊大醉,再闹它个痛快,逮着谁就揍谁,然后痛痛快快地回家去.可是常言道:凡人所想,上帝来变.在河边的花园之间,我找到了一个真正安静得跟教堂一样的小饭馆,象是专门供我去闹腾的.那儿坐着两位顾客,用匈牙利语在聊天.这一下我的火气更旺了,加上我在这一大串考虑之前已经醉得糊里糊涂,也没注意到旁边一家酒店里,在我闹事的时节,大概来了七.八个轻骑兵.我刚开始揍那两个客人,轻骑兵们便一齐冲我扑了过来.这些混蛋轻骑兵狠揍了我之后,把我扔在园子外面,到第二天早上我也没法回家.我只得马上到卫生所.我瞎编了一通,说掉到砖窑里了.他们怕我背上的伤口化脓,用湿被单把我裹了整整一个礼拜.老弟,让你落到这帮混蛋手里,你才晓得是啥味道哩.这帮家伙根本不是人,是畜生!"

  "偷鸡不成蚀把米(谚语,直译为"干哪一行,临了却死于这一行".)."帅克说道,"不过你也别怪他们火气那么大.人家放着葡萄酒在桌上喝不成,还得摸黑到一个个花园里去追赶你.他们本该在店子里揍你一顿,然后把你扔出去的.他们既然在桌子旁跟你清了账,这对他们也好,对你也好些.我认得利布尼一个叫巴洛贝克的酒铺老板.有一次,一个箍桶匠(从前捷克农村里有一种手艺人,背着铁丝.白铁等材料,走村串乡,给农家箍桶.)在他那儿喝柏根酒,喝醉了,开口便骂,说酒太淡,准是掺了水.说他要是用箍一百年桶挣来的钱统统买了柏根酒,一次喝光也醉不了,照样可以把巴洛贝克抱在怀里踩钢丝.他还说巴洛贝克是个老滑头,走江湖的坏蛋.这时,可爱的巴洛贝克抓住箍桶匠,用捕鼠器砸他,用铁丝捆敲他的脑袋,把他赶到外面,用根挂窗帘的棍子追着他满街跑,一直追到残废军人广场.他象疯子一样追赶他,又从残废军人广场追到日什科夫,从日什科夫经‘犹太炉,(布拉格郊区的一片荒原.)追到马莱西采.在那儿棍子终于打断了,他这才回到利布尼.糟了,光顾生气,忘了酒店还坐着一批顾客,说不定这些坏蛋自己经营起酒店来了.最后,当他终于回到酒店时,发现他们果真如此办了.酒店的铁皮门半开着,门口站着两个警察,在店子里进行搜查时,他们也喝了个够.酒店里的存酒有一半喝光了,街上摆着罗姆酒的空桶.巴洛贝克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两个醉汉,那是警察没找到的漏网分子.他把他们拖出来后,他们每个人只想付给他两个铜子,说是多的没喝.这是对卤莽行事的报应.在军队里也是这样,老弟,先是我们把敌人打败,然后就一个劲儿在他们后面追呀追呀,到最后呢,我们自己连逃跑都来不及."

  "我可是把那些流氓记住了,"沃吉契卡说."要是这些轻骑兵中有哪个给我在路上碰上了,我非得跟他拚个长短不可.我们这些当工兵的可不是好惹的.我们跟那些铁苍蝇也不一样.在普舍米斯尔前线时,我们那个耶茨巴谢尔大尉简直是个天下少有的大混蛋.他拚命折磨我们,我们连的彼得利赫虽说是个德国人,却是个非常好的小伙子,就因为受不了这个耶茨巴谢尔的折磨开枪自杀了.我们大家就说定:只要俄国人一开枪,我们的耶茨巴谢尔大尉就别想再活命.果然,俄国人朝我们开枪了,我们就先给了他五枪.这混蛋还跟猫一样活着,我们只好再找补他两枪,免得节外生枝.他只这么呼噜了几声就完事了,可也顶滑稽.顶可笑的!"

  沃吉契卡笑了笑,接着说:"这种事儿在前线每天都有.我的一个朋友,他如今还在我们工兵部队里.他对我说:当他在贝尔格莱德附近当兵时,他们连趁进攻的当儿把自己的大尉给打死了.这个大尉也是一条恶狗.在行军期间,他亲手枪毙了两个士兵,因为他们再也走不动了.大尉在断气的时候,嘴里突然发出退却的哨音,弟兄们看到这情景都笑坏了."

  帅克和沃吉契卡就这么引人入胜地进行富有教益的交谈,终于找到了卡柯尼先生在绍普隆街十六号开的五金店.

  "你最好在这儿等一等,"帅克在门口对沃吉契卡说,"我上楼去,交了信,拿到回信,马上就下来."

  "我能丢下你一人不管吗?"沃吉契卡惊奇地说."你不了解匈牙利人.我对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们得提防着点儿.我来收拾他."

  "你听我说呀,沃吉契卡,"帅克严肃地说,"我们又不找匈牙利人,我们要找的是他的太太,我们跟捷克女招待坐在一块儿喝酒时,我不是全对你说了吗?我们上尉要我替他送封信去,这是个绝对的机密.我的上尉一再叮嘱我,不许告诉任何人.你的那个捷克女招待不是也说上尉先生这样做完全对,办这种事儿得格外慎重吗?她不是还说上尉同有夫之妇通信的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吗?这你自己也同意了,点了头的呀.我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我得准确地执行上尉的命令,可你如今又死活要跟着我一块儿上楼去."

  "唉,帅克,你还不了解我这个人,"老工兵沃吉契卡同样严肃地回答说."既然我说过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不管,那你就记住吧:我说话算数.两人一道儿走总会更安全些."

  "我还得说服你,沃吉契卡,你知道维舍堡的涅克拉诺瓦街在哪儿吗?车工沃波尼克在那条街上开了个作坊.这个人很正直,有一天他在外边喝了许多酒,带着一个浪荡子来家里过夜.这以后,他躺了好长一段时间.他老婆每天给他包扎头上的伤口的时候总是说:‘你瞧,托尼切克,你要是就一个人回来,我只会和你处得乐呵呵的,绝不会拿秤锤砸你的脑袋.,而他呢,在他恢复了说话能力时,说:‘你说得对,孩子他妈,我下次出门,谁也不带回来了.,"

  沃吉契卡听了很生气,说:"还让那匈牙利人用什么来砸我们的脑袋?岂有此理!那我抓住他的脖子象扔榴霰弹似地把他从二楼扔下去.对这些匈牙利小子就得狠一点.跟他们没什么客气好讲."

  "沃吉契卡,你喝得还不算多嘛,我比你还多喝了半公升哩.记住,我们可不能丢丑呵.这件事我是要负责的.这可是牵涉到娘儿们的事啊."

  "娘儿们也一样揍,帅克,我不管这些.你还不了解我沃吉契卡老汉的脾气.有一回在萨别赫利采的‘玫瑰岛,酒吧间里,有个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不肯跟我跳舞,嫌我的脸肿.那天我的脸也确实有些肿,因为我刚从霍什基瓦什的舞会到这儿来.可你想一想,我受得了娘儿们这种侮辱吗?‘那好,尊贵的小姐,您瞧着,,我心里说:‘你可别后悔啊!,我给了她一家伙,她把那张桌子连玻璃杯一起掀倒在花园里.她跟她的爸爸.妈妈和两个弟弟正坐在桌旁.可是,整个‘玫瑰岛,我都不在话下.我有很多沃赫肖维茨的熟人在那儿,他们也帮了我的忙.我们把五家人家连同他们的小孩揍了一通.打闹声恐怕都传到了米赫尔.后来各报都登了有关某城某同乡会所属慈善会兴办郊区游园会的报导.所以我说呀,人家帮了我的忙,我的朋友要办点什么事儿我也总该帮一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离开你一步.你太不了解匈牙利人......你甭想让我从你身边走开,我们久别重逢,又是在这种情况下."

  "那咱们就一道儿去,"帅克拿定了主意."可你得当心点儿,别惹祸!"

  "别担心,朋友,"他们一道儿朝楼梯走去时,沃吉契卡悄悄对帅克说,"我来收拾他......"

  还更小声地补了一句:"你看着吧,这匈牙利小子用不着我们费多大的劲."

  要是一路上有懂捷克话的人,准能在楼梯上听到沃吉契卡老是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你太不了解匈牙利人......"这句名言,产生于利塔河畔生意清淡的小酒店,传到群山环抱的名城基拉利希达的花园间.将来,士兵们在回忆世界大战之前和世界大战之中让他们为了理论联系实际的屠杀而进行的所有这些操练时,他们会永远诅咒这个基拉利希达的.

  帅克和沃吉契卡来到卡柯尼先生的住所门前.帅克按门铃之前先提醒了一句:"沃吉契卡,你听说过一句谚语吧?谨慎为智慧之母."

  "管它的,"沃吉契卡回答."我根本不让他有时间张嘴."

  "我也没什么好跟人罗嗦的,沃吉契卡."

  帅克按了一下电铃,沃吉契卡则大声嚷道:"一.二,他就得滚下楼去."

  门开了,一个女仆出来用匈牙利语问他们有何贵干.

  "Nemtudom,"(匈牙利语:"我不懂.")沃吉契卡鄙视地说."丫头,学说捷克话吧!"

  "VerstehenSiedeutsch?"(德语:"你会德语吗?"帅克问道.

  "Apischen."(德语:"会一点儿.")

  "Also,sagenSiederFrau,ichwilldieFrausprechen,sagenSie,dasseinBriefistvoneinemHerr,drausseninKong."(德语:"告诉你太太,我想跟她说几句话;你就说,走廊上有位先生送来一封给她的信.")

  "你这人真奇怪,"沃吉契卡说,一面跟着帅克走进过厅."跟什么臭娘儿们都能说几句."

  他们站在过道里,把通向楼梯的门关了.帅克说:

  "他们这儿摆设真好!衣帽架还挂了两把小伞,这幅基督像也画得不赖."

  女仆从那间刀叉碰响杯盘的房间里走出来,对帅克说:

  "Frauistgesagt,dasssiehatkaZeit,wennwasist,dassmirgebenundsagen."(不标准的德语:"太太说了,她没有时间;如果有什么东西,请交给我.")

  帅克说:"Also,derFraueinBrief,aberhaltenKüschen."(德语:"这儿有一封给太太的信,可你别对别人说.")

  帅克把卢卡什上尉的信掏了出来.

  帅克用手指着自己说:"Ich,AntwortwartenhierindieVorzimmer."(不标准的德语:"我在这儿,在前厅里等回信.")

  "你干吗不坐下?"沃吉契卡问道,他自己已经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那儿有把椅子.你坐吧!站在这儿活象个要饭的.别在匈牙利人面前装得那么低贱.你瞧着,我们和他有一架干的,我来收拾他!"

  "我问你,"过一会儿他说,"你在哪儿学会了德国话?"

  "我自己学的,"帅克回答说.又沉静了一会儿.后来,只听得女仆送信进去的那个房间里传来一阵吼声.有人把一件什么重东西摔在地上,然后又清晰地听到砸玻璃杯和盘子的声音,在这些声音中还可清楚地听见有人吼着:"Baszomazanyátba-szomazistenet,baszomaKristustMarjat,baszomazaty-adot,baszomavilágót!"(匈牙利语,极为粗鲁的骂人的话.)

  门开了,一个脖颈上围着餐巾的男人闯进过厅,手里挥动着刚刚送进去的那封信.

  老工兵沃吉契卡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那位怒火冲天的先生首先冲着他说:"Wassolldasheissen,woistderver-fluchterKerl,welcherdiesesBriefgebrachthat?"(不标准的德语:"这是什么意思?送这封信来的坏蛋在哪儿?")

  "慢点儿,"沃吉契卡站起来说."你别冲着我们这么嚷嚷,镇静点儿.你要想知道信是谁送的,就问问我这位朋友.你跟他说话,态度可得放客气点,要不然我转眼就把你扔到门外."

  现在轮到帅克来欣赏这位脖颈上围着餐巾的暴跳如雷的先生的雄辩口才了.他颠三倒四地说,他们正在吃午饭.

  "我们听说你们在吃午饭,"帅克用结结巴巴的德语说,接着又用捷语补充一句:"我们也想到,可能不该打扰你们吃午饭."

  "别那么低三下四的,"沃吉契卡说.

  那位怒气冲天的先生,张牙舞爪,大动干戈,弄得餐巾只剩一只边角挂在脖子上了.他接着嚷嚷:他最初以为信里说要把他太太的这所房子拨给军队住.

  "这里倒是可以住下很多士兵,"帅克说."可这封信里说的不是这个,您大概已经知道了."

  那位先生抱着头,气呼呼地发出一连串的责难.他说,他也当过后备军的中尉军官,很乐意去军队里服务,只因他患着肾病,没能支持下去.又说,在他服役的那个时期,军官们不象这么放肆:扰乱人家的家庭宁静.还说,他要把这封信送到团部去,送到军政部去,送到报上去发表.

  "先生,"帅克庄重地说,"这封信是我写的.Ichgeschrieben,keinOberleutnant.(德语:"是我写的,不是上尉.")那签名是假的.Unterschrift,Name,falsch.(德语:"签名是假的.")我看上了你的老婆,IchliebeIhreFrau.(德语:"我爱上了你的妻子.")就象诗人伏尔赫利茨基(伏尔赫利茨基(1853—1912),捷克著名诗人.)说的那样,我被您的太太迷住了.KapitalesFrau.(德语:"迷人的太太.")"

  暴跳如雷的男主人想冲着神情愉悦.泰然而立的帅克扑过去,而监视着卡柯尼一举一动的老工兵沃吉契卡,伸腿将他绊倒在地,把他一直拿在手里挥舞的信件夺将过来,塞进自己的衣袋里.当卡柯尼先生明白过来时,沃吉契卡揪住他,把他拖到门口,一手打开了门,随后就听见一件什么东西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这一切跟童话里讲的鬼来勾人的魂儿一样快当地发生了.

  暴跳如雷的先生只剩下一块餐巾留在楼上.帅克把它捡起来,很有礼貌地敲了敲房门,五分钟前卡柯尼先生就是从这间房里出来的.现在从这间房里传出了女人的哭声.

  "我给您送餐巾来了,"帅克对在沙发上哭泣的那位太太温和地说."要不,会给人踩脏的,我尊敬的太太."

  他将皮靴后跟一碰,敬了个军礼,就出去了.楼梯上看不到一点儿格斗的痕迹.看来,正如沃吉契卡所预料的,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当.不过帅克出来时在大门口捡到了一条被扯下的硬领.显然,当卡柯尼先生拚命抓住家门,免得被拖到街上去的时候,在这儿演出了悲剧的最后一幕.

  街上闹得还很厉害.卡柯尼先生被拖到对面的门洞里,浇了一身水.在街心,老工兵沃吉契卡象一头雄狮跟一些出来卫护自己同胞的匈牙利步兵.轻骑兵搏斗着.他象挥动连枷一样熟练地挥动挂着刺刀的武装带.他也不是孤军作战.几个来自各团的捷克士兵经过这里,也站到他这一边,并肩战斗.

  就象帅克事后说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卷入了这场战斗.他没有刺刀,可是也不知怎么从哪个吓破了胆的围观者手里夺到了一根手杖.

  这场格斗持续了好长的时间,可是一切好事终归有个收场.警察局的巡逻队来了,把他们统统抓走了.

  帅克和沃吉契卡并排走着,他手里拿着的那根手杖,巡逻队长认定它就是corpusdelicti(德语:罪证.).帅克象扛步枪一样地把手杖扛在肩上,得意地走着.

  老工兵沃吉契卡一路上执拗地沉默着.直到走进禁闭室的当儿,他才心事重重地对帅克说:"我对你说过,你太不了解匈牙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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