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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词

作者:未知来源:网络收集时间:2011-10-9 11:54:1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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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声慢》

    我知道,《诗经•豳风》里唱过的那只蟋蟀又来找我了。它就在我的门前、窗下,在后院的墙根下,在息息索索桐叶飘零之际,在每一次昏暗的皎洁的月光之中,它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不急不缓地吟哦着。吟着风,吟着月,吟着季节单调的复沓的漫无边际的愁思,夜夜不辍,夜夜如清梦里寂寂的心跳。

    于是,我斟一杯淡茶,在凉薄如水的夜色里,在空荡荡的书房里,细听你唱。

    听你唱,一声唱,杏花在春雨里洗尽了哀愁的颜色;一声唱,红藕在夏波间漂去了柔媚的容华;一声唱,碧草在古道边凋落了疲倦的芳心。声声虫唱声声慢,唱破秋风,唱破阳关,唱出一地黄叶、一地霜露,唱得雁归,唱得菊黄,唱得满天芦絮飞如雪。

    每一个季节都该有自己的声音吧?春有莺,夏有蝉,冬有暮鸦噪枯林。那么,秋,便是这长夜的虫声了。这虫声如笛,清远;如二胡,幽怨;有了这虫声,不眠之时,便少了几分清清冷冷的枯寂,仿佛这世上还有一个如我一样不眠之人,与我对坐,与我清谈。于是,秋的全部好时光也就荟萃到了这夜里。

    星月静默,透窗的凉意一层层涂抹在脸颊和裸露的臂膊上。虫声起落,今夜,我静听你唱,唱一曲声声慢。

    《雁儿令》

    黄昏放学。儿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大叫:“看,大雁!”

    在我的前方,绯红的西天,一行大雁正掠过斜阳,浑圆通红的背景上似一个淡墨的隶书“一”字,转眼间又斜斜地展出一捺成了一个“人”字,间或又横排成阵,渐行渐远了。

    儿子说:“爸,他们飞远了,快追啊。”

    我的旧自行车在人流里、车流里穿梭,转过一幢,又一幢楼房。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云天之外了,那些雁影。

    它们去了哪里了?

    今晚它们会在哪个菰浦沙洲栖息?古书上说,雁到衡阳便不再南飞了;王勃说:“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那么,这个黄昏,便是“衡阳雁去无留意了”。

    它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们本应该在青山之前逐云飞渡,在绿水之上掠波飘风,想那便是山水画家们信笔挥洒下的一串淡淡的墨点,自由、灵动而又意味无穷。“十二玉楼非吾乡”,何苦来这繁华喧嚣的都市,在一片混凝土森林里逗引我的目光,挑动我对寂寞相思之秋的忆念、对破碎的天空的幻想?

    一笔“一”字,两笔“人”字,秋是一个人的季节,雁儿在天空中独自抒写亘古的寂寞,这词句谁看得懂?都市里没有孤独,千门万户收纳了从道路流泻的人流,千门万户又吐出纷纷人潮,汹涌而来,汹涌而去。灯火亮了,音乐起了,广场上成群结对的人在舞着,没有人相思,也没有人孤独,秋的背影模糊,就连西风也醉了,醺醺地热乎着。

    一定在某个清冷的水滨,某个月明的江渚,在轻轻悄悄的波声,倦卧着一群远游的雁,它们从北风白草的胡天飞来,从洛阳桥到长干桥,从金河玉关到黄尘古渡,行到水瘦山寒处。我不知道它们的足上有没有锦书,我只想听听它们高亢的叫声——一种思念长长的释放,如归家的汽笛。

    我耳朵里充每天斥着的是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嘶叫声、人群腾沸的喧闹声,卡拉永远OK不绝的嚎叫声,这些声音汇成浪涛,一个潮头接一个潮头将我覆盖。我的耳膜感觉不到雁翅拍风的声音,感觉不到雁叫霜辰月的震动。——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声响?

    何处听雁声?一声已断魂!

    《相见欢》

    朋友来看我,带来一束野菊花,说是自家院子里的菊花开得很盛。我讶异:什么时候菊花已经开了?朋友说,你一天到晚上班下班,忙忙碌碌的,那像我们有闲心,时不时看看花弄弄草?想想也是,每天早上急匆匆赶着上班,守在办公室直天黑,拖着倦倦的身子,再匆匆赶回家,心里盘算的是生活是工作,哪里还有心思管别的?

    于菊,我喜欢的是那种长在效外自在开放的野菊花。张潮说:菊令人野。菊本身就有野趣,过于雕琢的反失了其真意。至于袁中郎所称的黄白山茶一类,向来不知是什么模样。也看过几个菊展,对姿态奇异,名目风雅的菊,我总觉得那不是菊。

    朋友把菊花插在餐桌上一只细颈小玻璃花瓶内,深绿的叶子上小小的,金色的花朵,重重叠叠的花瓣,每一片都是细细瘦瘦的,它们密密叠成一团一簇的璀灿,如寒夜里跳动的烛火,秋江上朦胧的渔灯。也许我该用青瓷的花瓶来盛它,这样才显得它的风韵,因为它是从屈子的江边,陶潜的篱边,易安的窗下走来,是从江南泽畔道边墙跟下走来,走出一路风霜,走进我的心里,一点点绽放成一个秋天。

    我对朋友说:你把秋天给我送进了家门。

    那天,杭州的朋友打电话来,问,杭州的桂花已经开了二期了,满条街都是香的。你们那里有桂花么?开了没?

    我说:有是有啊。可我不知道开没开。

    朋友说:马上有假期了,出去走走看看吧。

    古人说:一叶落知天下秋;于我,是一叶障目不见天下已秋。——当然,此叶非彼叶。许是疲倦的眼中看不到风景,烦乱的心里没有空闲。叶黄了、枫红了、雁过了、菊开了,而我竟然全不知晓。浑浑沌沌中任季节流水一般淌过心的青石板,不留痕迹。每天都在忙着,为家人,为事业,为朋友,为许许多多不得不为的理由去忙碌,可哪一天是我们自己的呢?


    我羡慕那些活得清闲的人。仿佛时间于他们格外开恩似的。

    国庆长假。我问同事想干些什么去。很多人的回答都是,在家看电视、睡觉,好好让自己放松一下。只是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从一种疲倦到另一种疲倦罢了。

    有了时间,还得要有一颗清闲的心。

    不为物拘,不为尘事所累,不为俗务所羁,一颗无挂碍的心,或许就是闲心吧。生“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活之累,生命之重,对谁都是一样,能把这黄花“一枝斜向鬓边插”的人,自然是为自己留着一份闲心的人。如此之人,风敲窗、雨滴桐、桂子落地,衰柳鸣蝉,不啻天籁之音;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也会欣然忘言;东篱把酒黄昏后,就是大自在了。

    留一分闲心,与每个日子相遇时,就会有一些淡淡的欢娱。

    《桂枝香》

    少年时看卢照邻的《长安古意》,看到:“寂寂廖廖杨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觉得这词句,这情味特别美,特别洒脱而又孤独,满心喜爱,吟诵不已。但这桂花与杨子有何关联,却不甚了了。

    有一年,我带着一帮孩子县内的花山秋游,山中有一玉泉寺,年岁很久远了。山门破败,两侧的青石门柱上长满青苔,隐约可看出一副隶书的对联:“玉磬金钟敲佛地,泉声松韵锁禅门。”几间破破落落的房子里早没了佛像,没了香火,只有那些孩子们在寺内跳来窜去,欢声笑语在空寂的山谷回响。我嗅到一股浓浓的温润的香味,略带些潮湿的味儿,举头,一株桂花树高过屋檐,枝叶繁茂,星星点点的桂华缀点其间,碎碎的,白白黄黄的。人在这桂树的阴下,心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孩子们的喧闹声变得遥远不可及了。

    这花山,据胡适先生在《中国白话文学史》中考证,《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和焦仲卿合葬之墓所在的“华山”。看着这桂花树,脑子里浮现出汉无名氏的古诗:南山一桂树,上有双鸳鸯。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眼前桂树倒有,千年长交颈的鸳鸯却飞走了,只有满山遍野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啾。

    每到丹桂飘香之时,家乡螃蟹多起来了。去年曾约朋友过来吃螃蟹,但各忙各事,未能成行。今年再打电话给远方的朋友,重践去年旧约。朋友如约而来。吃过肉肥膏满的螃蟹后,一起在小城的老街里闲逛。青石板的街道窄窄的,满是热闹的人群,但并不拥挤。两旁林立的明清古建筑卖着各式各样新的旧的玩艺,南腔北调的语言,夹生的普通话在街上飘来荡去,雕花的门楣,雪白的马头墙,还有两道青灰的屋檐上勾画出的一道高而蓝的天。

    拐进一处宗祠。穿过前院,迈过正厅高高的门槛,后院的天井里,两株桂花树高过墙头。每一株都仿佛连理枝,干分两枝,一并伸展着。桂花开得正浓,一树绿叶间满是星星点点的黄花,馥郁的香气在古旧祠堂里萦绕着,那些褪去艳红的朱漆廊柱、雕花门窗变得温和可亲了。朋友和我坐在青石阶砌的汉白玉护栏上,一地碎影在秋风中悉索作响。

    就这样坐着多好!朋友说。

    要是有两把藤椅,一壶茶;或者捧一本书,歪着头眯着眼,那更好。我说。

    门外街道上的喧嚣声远得似有似无,反更添了寂静;有两个小孩子有门里柱间跑来跑去。桂花有些细细的蕊落了下来。坐了许久,起身离开,寻到一处街角,有卖桂花酒酿的,招牌上写:独此一家。我跟老板要了两碗,凉凉的喝了。问朋友,好喝么?

    好喝,比南京的甜。但是没有我妈做的甜。

    想起那天晚上在母亲那里喝的茶。茶汤黄黄的,有些浑。我问母亲是不是没保管好,茶叶有没放到冰箱里。母亲说,这茶是秋茶,桂花茶。汤头不好看,也不是很香,但是耐泡,到后来就好喝了。

    那晚出门时,虫声四起,月凉如水。古人常以桂影、桂魄代月,周邦彦词中有“桂华流瓦”句,王国维认为,境界极妙。辛稼轩说:“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只怕斫去之后,连吴刚也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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