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圆

    一

    看着郊外稻田里一堆堆的草垛，我总会盼望着白雪的来信。然而，我总是失望。靠在那张还算舒适的床上，我常常想，白雪是不应该走的，至少不该走得那样从容。于是我就莫名地 忧郁起来，手里的杂志被我捏得皱巴巴的。

    二

    本来我们五个人不会这样的，指示我们在那堆高高的草垛上搞过“草垛五结义”的。“头可断，血可流，我们五个将齐心合力在事业上打造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然而，阿方和白雪的爱情翻了船之后，我们的生活乱了套。阿方到南京开起了自己的茶行，白雪却躲进了福州茫茫的人海中。

    三

    傍晚，沿着小河走在那条蜿蜒的公路上，河面吹来的风让人直打寒颤。阿毛和刺猪总是永无休止地争论着阿方和白雪的孰是孰非。我总是沉默着，我无法分辨每一个沉落的爱情故事的是是非非。阿毛和刺猪似乎是在恋爱了，他俩总是不自觉地把手扣在了一起，无意识地甩开我一大截，直到夕阳褪尽最后一丝余晖，他们才发现我早已不在他们的身边。

    四

    白雪是在落后一年才加入我们中间的，她的到来仿佛一场久盼的雪落在了我们这块瘦弱的麦地里，我们顿时鲜活了起来。我们一起积极地工作，叽叽喳喳地逛街，像模像样地做饭。白雪煮的面条经常使我们几个辣得满头大汗却又向往不已。然而，最牵扯我隐匿于深处某根心弦的，还是她那一绺调皮地在耳际滑来滑去的头发和散发出的好闻的洗发水味道。

    五

    白雪和阿方恋这令我失落和困惑。娴熟善良的白雪会适合个性不羁的阿方吗？外表俊朗的阿方内心狂野，生活极端。我是和阿方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他胜过了解我自己。

    我为白雪担忧起来，我不相信阿方的爱会在白雪那儿停留太久。他仍会像对待任何一个女孩子一样，把白雪这叶孱弱的小舟在某处河道迂回的沙滩上搁浅。我原以为聪慧的白雪能看清楚阿方藏在深处的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可是，在阿方善于闪烁温情的眸子里，白雪显得异常愚钝。每当看到白雪在阿方怀里笑弯了的腰，我的心就莫名的疼痛。我不知所措，忧虑日积月累。

    六

    结果如我所料，在那个雾霭沉沉的冬天，白雪和阿方的爱随着寒冷的气流决裂。阿方背着白雪和南京的“一条水草”发生了网恋，并千里迢迢地去赴会。在白雪捣烂了阿方的吉他并撕碎了那张阿方钟爱的向日葵画之后，他们的爱情宣布到了终点。阿方在我们的责骂声中卷起行李去了南京。而白雪坐在那堆凌乱的碎片中，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泪水，我却看见了她那颗已被撕裂的心。

    在一个阳光还算柔和的清晨，白雪悄悄地离开了我们，她的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告诉我们她去福州找一个表姐，叫我们不要为她担忧。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抽了一鞭。我痛恨当时为什么不鼓足勇气去安慰白雪，留住白雪，让她知道还有一颗心在她的身旁为她而憔悴。然而，白雪始终是走了，我心头的阴影在阳光下变得艳丽。

    七

    春天来了，这是爱情极易苏醒的季节，就连窗外那几从干巴巴的枝条，也抽出了绿油油的苔薪。放下对白雪的牵挂，我尝试着接近温柔秀丽的捷，捷是一个喜欢海，眷恋海的女孩。和她相依宽广无垠的海边，看着远处翻飞着的海鸥，我仍会想起杳无音讯的白雪。但看着身边娇小纯真的捷，白雪就变成了一个久远而美丽的故事，存储于脑海深处，随着记忆的模糊而尘封。

    八

    夏天的雨总是淅淅沥沥，城市的街道仍然热闹喧嚣。在缤纷而拥挤的伞堆里，我一眼就认出了没多大变化的白雪。她的笑容依然爽朗，没有一点虚假的成分。这使我感到有些惊异，同时有种被愚弄了好久的感觉。

    坐在富有情调的茶室里，我还是向白雪道出了积压在心头好久了的忧郁。白雪深受感动。搅着杯子里的咖啡，甩甩她那一绺依然如初的头发，她告诉我，就算她怎样地喜欢我，她也不会为我留下。在和阿方恋爱之后，她已成为了一个残缺的圆，她不可能和一个没有受到过一点损害的圆组合在一起的，况且，这也不可能。所以，她在福州找到了一个同样受伤过的有钱的中年人，组成了一个不太完满但还算如意的圈。面对白雪那张诚恳的脸和已然深邃的目光，我无言以对。

    九

    送走了白雪，我突地有了从没有过的轻松。再次和捷相约茫茫海边，在海浪拍击礁石的细碎声里，我紧紧拥住单纯可爱的捷，吻着她的长发呢喃细语，我们是俩个完好无损的圆，我们将永远紧紧叠合在一起。